第四章蝴蝶效应
一
刘和平回来了。
他和巩新凡约了个僻静的茶馆。
说起他的发家，其实很简单，就是凭关系做事情。这年头，成立个公司比母猪下仔都容易，关键在于有没有业务。
搞房地产的拿块地只要有保证金就可以了，剩下的靠银行去贷，以钱生钱，其实就是没本的买卖。
刘和平为人豪爽，当过兵、朋友多，很快就打下了一片江山，直到成立绿苑集团，俨然已是拥有上亿固定资产的房产大亨。
巩新凡来时，已是晚上十来点钟，这个时候茶馆人很少，刘和平看着巩新凡憔悴的样子，哈哈大笑。
“什么事惹得我们县长大人不高兴呀。”
“刘兄，刘董事长，你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道这个官有多么难当啊。”巩新凡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那是，县长您是顺昌的父母官嘛，能者多劳喽。”刘和平仍然笑容满面，私毫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
“好了，刘董事长，我可没时间和你打哈哈。你们生意场上这一套太烦琐。”巩新凡喝口水继续道：“怎么样，钱什么时候赔，人什么时候交。”
“呵呵，巩县长，急什么呀。”刘和平看了看窗外，缓缓品起茶来。“钱我可以赔，人心都是肉长的，这点钱我出得起，不管是不是我的责任，就当是支持你工作了。但是人我交不出来，虽然张五为我做事，可咱们只是合作关系，他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
巩新凡看了看刘和平，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原以为赔钱的事他不答应。现在看来是低估了他，于一般的生意人来说，他自有别样的性格。也许这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别这样，巩县长，咱说说高兴的事，这点小事就让下面的人去办吧。你放心，不会影响你宏伟计划的。”刘和平低下头来，又悄悄地说道：“你知道那位升了吗？”
“哪位？您说首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巩新凡知道得太少，只怪这个刘董太精明了。
“这个你不需了解，我只知这次他可能要到地方上来，至于哪个省，是正是副还不太清楚。总之出不了一二把。”刘和平的言语高深莫测。
“那太好了！最好是到咱们省，那我们可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巩新凡惊喜不已。
“来，喝一杯。”刘和平高兴的举起茶杯来，俩人碰了一下，心照不宣的同时笑了起来。
二
“草芥”指路边的枯草，亦作“草介”。草和芥，常用以比喻轻贱。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视为“草芥”，唯独人命不可。
当权者需明白这个道理，否则天下就会生乱。做生意的一向“和气生财”，更懂得其中的意味。
刘和平处理事情非常果断，以最快的速度将钱付给了死者家属，并且同意以目前市场价格补偿拆迁款。双方签订合同，约好不再反悔，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等到我和沈科到达工地的时候，原来的农民工基本上都已返乡，工头张五跑了，工钱倒是没少一分，大家还呆在这里干嘛呀。
我们扑了个空，找不到一个可以提供点情况的人，两天前才发生的若大的事情，转眼之间风平浪静。
沈科自嘲了一句：“还是有钱人本事大，什么事都能搞定。”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两天你也累了，放你一天假，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上班。”事到如今，沈科有点气馁，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而我只有回到家里。
父亲早早出去了，母亲好一段日子没见我，十分高兴。张罗着烧两个好菜慰劳慰劳。
虽然同在一个地方，但父母对我干警察还是很担心。特别是我的母亲，几乎没出过什么远门，了解世界就靠着家里那台二十一寸的电视。我工作以后只要有关于警察的新闻就绝不落下，看见我就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一会要注意这个，一会要提防那个的。
我实在烦燥，没什么事可干，心想林慧现在不知在哪？要是能约她出来该有多好。可是我们现在只是同事关系，要约她总得找个理由啊，想了半天，真的没有。自己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被叫到了会议室去开会。
到了那儿，看见宋局、郭局都在，刑事科和治安科几个正副头分坐两边，其他人员倒是很少，只有林慧拿了个笔记本记着些什么。我有点诧异，找了个后面的座位坐下来。
“好，人到齐了。”郭局说道：“临时开个会，布置几项任务，希望各位认真负责的完成。同时今天会议的内容仅限定在座的，要保密。”
“第一件事：马小根可能去了深圳，这是兄弟单位查到他的一个亲戚时了解的。我们派一组人去抓捕，邓家声带队。
第二件事：最近县政府网站论坛上，有人散布拆迁发生事故的事情，经查来源就是县内某网吧。这个事马上查清楚，抓住散布谣言者。从林你带小林、小周去。
第三件事：市里有个工作组例行检查，社会治安工作要做好。剩下的人全力做这个事，要防范于未然。”
郭局说完，看了看宋诚，宋局点点头，没说什么。“那行，会议就到这。各位马上行动起来吧。”
三
“是什么帖子啊。”一到林慧办公室，我就按耐不住打开电脑嚷嚷。
“你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林慧显得很神秘。
“好的好的，哇，标题不错嘛——开发商草菅人命，两冤魂正义难张。”
“唉哟。”林慧在我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让你小声，你还叫，你吃了青蛙呀？”
我立刻噤若寒蝉，迅速看完了帖子，觉得写得比较真实，只是疑问提的太多，让人不禁浮想联翩。特别是文章最后：“开发商虽然付了钱，但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了吗？是谁给他们胆子强推房屋？又是谁让肇事者和受害者一起消失？这个事发生的突然，难道不觉得结束的也很突然吗？”
我拍了拍手，道：“这个人文采真不错，只是有些猜得过分了，有机会真想认识认识。”
“好啊，你抓住他不就认识了。”林慧嘲讽道。
“我可没那本事，现在向师姐你学习呢？”我反唇相讥。
林慧居然没听出来：“不行，我不能去的，你是生面孔，头让你每天在网吧里转转，发发帖子试试他。”
原来就这事啊，让我天天泡吧还不容易，年青人最好这个，我的冰封王座有好长时间没玩了。
“那上网费报不报？”我厚颜无耻的望着“师姐”。
“报啊，不过不在我这，到头那去报。”林慧媚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我顿时垂头丧气。
头给我们俩分了任务，林慧负责和这个发帖人套近乎，争取他的信任。而我则到各家网吧“巡视巡视”，看看能不能抓个现行。
这个发帖人起了个很文雅的名字——清风迎松。我想了半天，一般人起名字总要隐含点什么，可这个名字太空洞，难以从字面上琢磨。难道是随意起的？估计也不是，写出这么深刻文章的人不可能了无新意。
我漫无目的的天天在网吧里东张西望，引起了网管的怀疑。好在我玩游戏的水平不低，和别人联机搞了两把魔兽，很快打消了他的念头！
林慧那总算有些进展，她以一个好奇者的身份询问事情始末，一副愤青的嘴脸。“清风迎松”知无不言，透露了很多内幕消息。其中言道开发商绿苑集团董事长刘和平和本县某位高官有密切的关系等等。
我感觉这个人越来越有趣了，就事论事，实在是个胆大妄为的性格。
四
局里专门给我配了个传呼，不过这个号只允许头和林慧知道。结果就是沈科一个没呼，林慧三天才呼了一个，还不是啥重要的事，只是告诉我试试，天啊！试一下跑了我小二里路。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匆忙报到后又去进行我的秘密行动。好不容易在一个居民区内找到一间名叫“天涯海角”的网吧。大小也就二十来平方，电脑却不少，围着墙一圈有十五六台，因为是早上，空位很多。
我找了位美女身旁坐了下来，看看她不象学生，年纪嘛估计也就二十出头。我正寻思聊点什么，她却先开了口。
“你好，你能不能不坐这个位子。”
我一愣：“怎么，这有人？”
“不是，那么多空位，干嘛要挤在一起，怪难受的。”她明显言不由衷。
我顿时警觉起来。“哦，是，对不起。”
我站起来找了个侧面的位置重新落座，眼光悄悄地瞄着她。
她看我走了，没生什么疑心，继续着“网上冲浪”。
整个上午她就一直呆在那儿，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她就下机了。
我多呆了半个小时，出来赶紧给林慧去了个电话。
“你在网上吗？”
“在啊，怎么了？”林慧答道。
“那个‘清风迎松’在吗？”我又问道。
“刚下线，刚才还在。”林慧有点好奇道：“咋啦，你发现他了。”
“这个，还没呢？”我思索片刻，这时候可不能瞎下定论。
“那你打什么电话？我忙得很。”林慧嗔道。
“我怕你呼我，先打来问问。”没等她骂，我就挂断了。
现在看来，这个美女有点可疑！
接着两天，我没去别的地方，分别于上午不同的时段来到网吧，发现她居然都在，坐的位置也几乎不变，一般人来得多的时候就走。
每次我都和林慧进行了核对，差不离就是这个时间“清风迎松”就下线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难道就是这位美女，还是事有凑巧。我决定试她一试。
“你好，请问你旁边的座位有人吗？”我趁她专注地时候走到她身边突然问道。目光扫了扫当前电脑上的页面，果然是政府网站论坛。
“你，你是，又是你！”她认出我来。没好气地说道：“没人也不让你坐！”
好骄蛮的性格！“不好意思，其实我是警察。”感觉象某电影的台词。
五
她神情一愣：“警察？警察上网不给钱吗？警察想坐哪就坐哪吗？”
我狂喷！不知如何说起。
“我叫周建昌，是公安局的一位民警，只是想认识认识你。”
她看了看我，满眼都是挑衅：“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也一愣：“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泡我！”
天啊，这是什么人，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对不起，我不是想那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网名是不是叫‘清风迎松’。”看来只有直截了当。
果然，她的眼神有点变化，我不禁暗自得意。
“‘清风迎松’？这个名字怪好听的。”她的面色阴晴不定。“不过，我只能说无可奉告。”说完迅速关了网页。
我基本上百分之九十肯定是她了，唯一的不解就是她的外形言语与这个发帖人差距太大了。那篇文章内容深刻老道，没有社会阅历的人是不可能写出来的。
“别愣了，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美女笑嘻嘻的望着我。
“好吧。”现在宾主互换，她占据了主动。
我俩各怀心思的走着，渐渐出了城区。我知道再往前就是城边唯一的一条河流。
小河自山上而来，由雨水山泉积成，蜿蜒几十里，最后汇到城外的水库。这个时节，树叶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掉落。飘散在河中，随着水流而去。
她一直低着头，婀娜的身姿近在眼旁。柔软的长发简简单单扎成一个独辫，显得分外清爽。
募然间，她回过头来，好象心中已有了决定：“你说你叫周建昌？”
我还迷失在“风景”中，支吾的应了一声。
“我叫李惜墨，是一位见习记者。”她骄傲地自我介绍着。
“你是记者？那你真的是‘清风迎松’喽。”
李惜墨笑道：“只是随意起的一个名字，我的网名可多了。”
“你知道你写的东西真实吗？”我有点担心道。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实在不忍将她与造谣者相并论。
“你不知道就未必不是真的，可是如果真的别人非说是假的我也没办法。”她象说绕口令一样。“我的文章并没有指名道姓，所有疑问只是提问而已，并没有回答。根本谈不上真假。”
我觉得说得有理，可是沈科那里如何交差呢？
“其实你只要告诉他们实情就可以了，我是顺昌晚报的见习记者，让他们找我的领导，你就算完成任务。”看着我的样子，她仗义言道。
“从发帖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准备隐瞒我的身份！”她的豪言壮语忽然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