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教堂里的少女
普特镇比邻被誉为“神的微笑”的普罗斯特港湾，这让常年吹拂着小镇上浮动的空气很潮湿而带着一股咸味，仿佛拧一把就能挤出水来。就算是今天灿烂的阳光，也没有办法驱散这弥漫着小镇里的薄雾。普特镇的镇民有着大海的胸怀，爽朗的性格热情而好客，当然还有那与风浪搏斗后绝不妥协的信念。当然在大陆上的人们听到普特镇，想到的更多的是普罗斯特港湾以及这里所产出的美味的大龙虾，还有那一间有名的破烂的大教堂。在宗教的时代里，为了追求神的赐福，而在自己的领地上将教堂兴建的富丽堂皇，这绝对不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情。而普特镇的大教堂明显是背道而驰。
一个普通的早晨。阳光被薄雾稀释，显得有点惨败。而这时，普特镇的伊利休斯大教堂那扇厚重的铁门随着拖长而沉闷的“吱呀”一声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名衣着普通的少年。
教堂里青灰剥落发霉的墙壁上早已经没有从前的光鲜，而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青苔。十字架形状的窗台漏过两束苍白的阳光，斜斜地落在摆满教堂大厅的长木椅上，这两束阳光无力地插在教堂的阴暗中，没有显得明亮，反而让人更加的窒息。而正对着少年的，则是一尊年久失修的伊利休斯女神雕像。
大门打开时所发出的“吱呀”声如一圈圈波纹不断的在空旷的大教堂回荡，穿插在大厅里这沉闷的声音里的是鹿皮鞋踏在花岗岩上独有的“哒哒哒”的声音。
少年皱着眉头，环顾着四周，显然他是来找人的。只不过明显他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失望的神色。沉闷的空气不怎么流通，这让这间被应该受人膜拜的教堂里弥漫着一阵臭味，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如果在这里呆久了，也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看到这里没有人，少年想着要走了。
正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的目光瞥向那尊已经毫无神圣气息的女神像，不由得定在那里。
是一个少女。恬静而安详，她这般坐在神像的脚边，蜷缩着身体，入神地阅读着手中不知名的书。如同那碧波上那一朵素雅的白荷，映入少年的眼帘。
伊利休斯女神像的阴影头落在少女身上，以至于少年刚才并没有发现少女。
少年站在少女的身旁，食指挠了挠自己的侧脸，似乎觉得要打扰一个全神贯注的少女是一件不是太好的事情，不过也不过是一瞬间，少年就开口了，“那个，额，请问一下，敲钟人是不是在这里的？”
少女并没有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少年只能重复他的问题几遍。不过很显然的，沉醉于书本的少女完全并不发觉在她的身旁有人在跟她讲话。
“奇怪的女孩。”少年嘟囔道，只不过少年的耐心一向是很好的，等待也不是一件十足辛苦的事情。少年坐在离少女不远的长椅上，也不继续去惊扰这名认真的少女。不过令他好奇的是这名少女为什么会在这里看书呢？
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至少对于少年来说，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少女竟然连一次抬头的动作都没有，这让少年感到大大的惊奇。虽然如此，少年倒是在这个时候仔细的观察了少女。
灰黑色的齐耳短发遮住少女白皙的脸庞，不过与其说是白皙，少年更乐意用吸血鬼式的病态苍白来形容。而那一身素色的长袍套在她的身上，虽然不是很合适她的身材，但是对于一名俏丽的少女来说，衣着反倒不让别人在意。而少年更多的是将目光投向少女颈部的那一条十字架银质项链上。
精致的镶边纹环绕整个项链，而在项链的中央处是古老的布鲁斯帝国文字【注1】写着：“爱你的，月之辉映。”这让少年想起了常常出现在神话当中的月之女。当然她的出名是由于背叛了信仰。而这个世界，除了英雄，另一个令人注意的就是肮脏的背叛者。英雄令民众敬仰，不过民众更乐意讨论背叛者并诋毁他们，似乎这么做才能获得自身精神以及他人的认可，虽然好多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背叛者为什么背叛。而这个神话与一个家族有很密切的关系。那就是到现在都屹立于大陆的神秘家族：东方的背弃者。很奇怪的名字，至少少年是如此想到的。当然它还有一个普遍的称呼克洛维。
少女与克洛维家族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思索间，旁边的少女好像有反应了。少年望去，果然少女抬起头来，凝望着他，有点诧异她的身边几时多了一个人。
少年连忙站起身，稍稍欠了欠身，直接就问道：“你好，我叫雷恩特斯，请问一下，敲钟人是不是在这里的？”
回应少年的是令少年尴尬的沉默。少女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好像并没有回答的欲望。不过与其说是没有回答的欲望，不如说她根本不知道少年究竟在说什么。
“哦，对了，你们这里的敲钟人好像是这里的教父。”雷恩特斯以为自己没有解释清楚，所以想了想说道。
少女合上书，站了起来，由于长期坐在地上的缘故，长袍惹了灰尘有点脏，她拍了拍，只是腿脚都有些麻了，身体不由地晃了晃。她安静地继续凝望着少年，依然沉默。
“那个，你知不知道呢？如果不知道，我去问问别人吧。”雷恩特斯有点无奈，他来这里已经一段时间了，镇里的人都不知道这里的教父究竟是谁，一代教堂沦落至此，真是令人哀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教堂里竟然除了少女连鬼影都没有看到一只，这让雷恩特斯不由得有些丧气。
艾里恩，你究竟是不是讲错了。
雷恩特斯无奈的朝着少女笑笑，然后准备转身就走。
“那个……”少女弱弱地说话了，声音很轻很柔，还带着一种畏缩的颤意。
雷恩特斯喜出望外地转过身来，啪啪啪地朝着少女走前了几步，兴奋地说道：“你知道他在哪？”
少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小脸微微一低，然后又连连摇头，“那个，你鼻子上，有东西。”好不容易等少女说完整一句话，雷恩特斯不由绝倒。
“喂，你耍我，是不是~”雷恩特斯愤怒地喝道，虽然对方是美女，但是一个上午的等待以及到现在的答非所问，让雷恩特斯这名绅士身上是火焰山的大火，熊熊燃烧。
少女眼里满是畏惧，怀里紧紧地揣着那本厚厚的书，身子缩到女神像的后面，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失色的样子楚楚可怜，“你是坏人么？你是坏人么？”
有些发抖的身体以及泫然若泣的双眸让雷恩特斯的怒火不由一滞。
“好了好了，刚才是我不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雷恩特斯放缓语气问道。
“名字？”少女的声音很小，她似乎还处在害怕的状态当中，脸色有点苍白，她的脑袋稍稍一歪，“可是坏人不能告诉名字的。”
雷恩特斯额头瞬间多了几条黑线，他的嘴角抽了一下，勉强展开笑容哄道，“这位小姐，我可不是坏人呢，只不过刚刚有点事情比较急，所以对你说话的口气有点大声了。我不是跟你说对不起吗？”
“不是坏人？”少女弱弱地问道，头一伸出来，然后又迅速地缩了回去。看来她对雷恩特斯还有阴影。
“恩，不是坏人呢。那现在能告诉我的名字吗？”
听了雷恩特斯这一句话，少女似乎有点胆气了，带着点好奇地打量着雷恩特斯，然后冒出一句令雷恩特斯青筋暴跳的话来，“陌生人，不行的。”少女一字一顿的，音调倒是很平整的缺少抑扬顿挫。
雷恩特斯一窒，只能哄着道：“怎么会是陌生人呢？我刚刚不是告诉你名字了吗,雷恩特斯，我叫雷恩特斯，打个招呼大家不就认识了吗？”
少女这才从神像后走了出来，带着点迟疑，带着点犹豫，但总算是出来了，虽然她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搂着那本书，这种鸵鸟的心理让雷恩特斯好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还真是麻烦的女孩呀。
“卡米尔·克洛维。”
雷恩特斯这才发现这个麻烦的少女的声音很清脆悦耳，如同夜晚间的风铃摇晃碰撞的那一刹那，又如同山涧小溪潺潺而去的流水。
能有这么一把舒服的嗓子的少女都是这么麻烦的吗？雷恩特斯想到。
好不容易将少女哄了出来，雷恩特斯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卡米尔小姐，你知道这里附近有一个叫敲钟人的教父么？”
卡米尔认真地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面对着卡米尔的肢体语言，这让雷恩特斯扶着额头，是不知道，还是没有呢，还真是一个问题呀。
【注1】布鲁克斯帝国：位于克里斯恩大陆南部，曾被称为海神的故土。由于四面环海，海面军事力量强悍，曾为克里斯恩的霸主大国之一。后陨灭于海啸之中。后人称为海神的遗忘国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