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着火车回家是一周以后的事,邱石千叮咛万嘱咐要过了初六回来。他站在月台上,透过车窗,看着火车慢慢的走远,依依不舍。他打来电话,沉默着,我也沉默着,不挂断,也不知该说什么。“你......能不能......不回家过年?”
“我会早些回来,你放心好了。”
“你......不会想我吗?”
“就两、三个星期的时间,很快的。等你旅游回来,我也就回来了。“
“要不你在下一站下车吧,咱们一起出去玩,正好我那些朋友都希望你去。”
“别闹了。两、三个星期很快过去了。“
“......我挂了。”
我想邱石应该只是习惯了有我陪伴的日子吧。也许,最近的几天他会有点儿孤独,但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日子,他很快不会再想起我的。
火车第二天早上7:00到站,金鑫一个人,穿着军绿色的棉大衣,站在车站外。远远的看着我拖着行李,小跑着迎过来。
“姐。”他从我的手里接过行李箱。他声音变得低沉了,个头也超过了我。我开始有些错愕,接着十分的欣喜,我的弟弟进入青春期,这意味着,他将很快长大成人。
“我都不敢认你了!长的这么高!”我笑着,轻拍了下他的胳膊。他不好意思的笑。
“你一个人吗?”
“嗯,天有些冷,我不想让妈跟来。”
“其实不用接我的。”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怎么行。我现在长大了,以后都来接你。”我听着这个大男孩儿幼稚的承诺,心里特别的感动。
“还长大啦!小屁孩儿!”
“我不想和你争论。“他有些不高兴。
“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吃早饭了吗?”
“昨晚上坐二叔的三轮车来的,和二叔在车站旁那家旅店住的。今早上二叔急着去赶集了,我就来火车站等你了。”
“二叔?哪个二叔?”
“就是住在咱们家隔壁,一直在外打工的二叔。今年从城里回来的。”
“哦,那先去吃饭吧,然后我们去买客车票。”我记得小的时候好像邻居家有个男人经常来家里找父亲,他们关系很好,好像是堂兄弟。大家喜欢叫他蒋老二。
回到家里,母亲正在包饺子。看着我回去,抑制不住的高兴都堆在脸上。
“回来了?饿了吧,我这就煮饺子。”
母亲的气色很好,两颊微微的泛红,人也不像从前一样的干瘦,精神很充沛。
“您多早就起来包饺子啦?大冷的天,起这么早。“
“不早,平常也都这时候就起的。怕是你又累又冷,再饿着,吃口热乎的。”母亲笑着,眼角的皱纹,额头的皱纹,都聚集着,像是被幸福的甜蜜所凝聚。她忙着把饺子倒进翻滚着的水里,一阵一阵的烟雾,让母亲的容貌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模糊。那一刻,我既满足又幸福。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默默的等我回家,用她质朴的方式,爱着我。
早饭以后,金鑫去写作业。母亲开始忙她的小店,我收拾好碗筷,清扫房间,去帮母亲。临近春节,店里的生意挺兴隆。过了中午,顾客少了些。一辆装满杂物的三轮车经过,母亲慌忙的去叫金鑫:”鑫鑫啊,快,先别学习了。你二叔回来了。你把锅里热着的饺子给他端过去,叫他趁热吃,可别凉了。“多少年了,我未曾见过母亲如此神采奕奕的对待生活,更从未见过她如此热情的对待他人。
“二叔是谁啊?”
“你忘啦?就是小时候经常来咱家的,你爸爸的堂弟。”
“蒋老二吗?”
“是呢。你爸不在以后,他没少帮咱。”
“我记得他偷东西,被抓起来了?”
“他是个好人。当时也是迫不得已,还不是为了他弟弟念书!哎......当时也是钱逼的。关了两年,就放出来了。一直各地打工,攒了些钱,今年初秋的时候就回来了,修了房子,买了三轮车开始跑集市,做买卖。”
“他一个人吗?”
“是呢。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是呀。”我擦着货架上的灰尘,努力的回想有关于二叔的记忆。
“今年,多亏了人家,咱家的庄稼从地里收回来。我给他送了一袋小米,一袋高粱。咱家店里的货,都是他给捎带回来的,给运费也不要。偶尔来拿烟拿酒,我也不要他的钱。”
“邻里邻居的住着,都有来有往的嘛。”
“哎....寡妇家家的,也遭了不少闲话。我都这岁数了,也不在意,就是金鑫和你......”
“这有啥,他没家,您也一个人这么多年了。我没啥要求,对您好就中。这时代,改嫁能有啥好议论的。“
“你这孩子!瞎说啥!”母亲很生气的呵斥了几句,不再谈论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