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艺人不是很忙吗？你居然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去监视我。”蒋笙薇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觉得内心极其苦涩不堪，“每次看到他和我那样亲密，你的心里也一定很苦吧。”
Greta忽而轻轻笑了起来：“我怎么会苦，我又不喜欢梁景和。”她的发丝很乱，使得她看上去有点颓败美。
那个男人，她怎么会喜欢上他那样毫无主见、懦弱无能的男人。
蒋笙薇没想到她会这样讲，一时也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瘦了好多，她记得，以前的雅芝总是有点儿婴儿肥小圆脸上嵌着一双大眼睛，很是可爱。
而如今的她，身材消瘦，临风而站，都似乎瘦弱到可以被风刮走一般。
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心疼的感觉，蒋笙薇放下橙汁走到望远镜面前弯下腰去，透过望远镜朝对面那栋单元楼望过去。
入眼的，是那方小阳台，她买的榻榻米还安静地放在那里，桌子上摆着茶具，他们曾经那样亲密，Greta透过望远镜看到的时候，心里真的不会难过吗？
“小雅，你想要……赌什么？”莫名的，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了梁景和那张脸来。
Greta点燃了一支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慢悠悠吐出来，才开口，转了话题：“我没有告诉梁景和，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当着梁景和的面拆穿他的阴谋和伪装呢？是舍不得他那张脸和他的温柔吗？”
简单一句话就击中了蒋笙薇的心，让她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对面那方曾经充满了甜蜜的阳台如今看起来，却充满了极度的讽刺。
她无法否认，只能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不愧是当年的好友，Greta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一笑：“我，说对了么？”显然是陈述的口吻。
蒋笙薇垂下视线，看着眼前的望远镜，仍旧不说话。
“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Greta的语气不无讽刺，“以前的你，可从来不会这样犹豫不决，对于会伤害自己的人，你可从来不会给他机会。”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今这样心软，倒是很难得啊，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程颂这张脸对你还是有这么大的影响啊。”
“程颂已经不在了，请你尊重他。”蒋笙薇的心沉了又沉，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来。
这么久了，一想起那么温柔善良的少年因一场刻意报复的阴谋英年早逝，她的心里还是会痛得紧紧地揪在一起。
“尊重？”Greta一口喝尽杯子里仅剩的橙汁，猛地一下子砸在桌子上，冷笑起来，声音却很轻，如呓语一般，“你们当年尊重过我吗？”
蒋笙薇却听得很清楚，心里很无奈——这么多年了，雅芝还是钻进牛角尖之中出不来，或者说，是不肯出来。
“小雅，人不能总回头看，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不要等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这些话，她其实又何尝不懂呢，只是，人都是这样，劝慰别人的时候道理一大堆，放到自己身上，就词穷。
“梁景和他……一个男人肯为你做这种事，就足以证明他爱你……很爱很爱你，你该珍惜的。”
她决定离开，不想再和Greta多费口舌。
原本，她也想当一次坏人，不拆穿梁景和的阴谋，当做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他相处下去，自私地将他视为自己的程颂，也许有一天，Greta会后悔，可是，她舍不得，毕竟她们当年是好朋友啊。
蒋笙薇跟梁景和摊牌了。
秋日的街头，一片萧瑟，她穿着V领针织衫，外面罩一件宽大的连帽外套，暗军绿色，衬得脸色更加白皙，身后拖着行李箱。
梁景和从后面跟上来，拽住她的一只手，神色疑惑：“薇薇，你这是做什么？要离开？你要去哪？”
蒋笙薇原本只是想自己偷偷离开，虽然她还没有想好，自己离开梁景和的家之后要去哪里，可是，她不想再跟梁景和待在一起了。
明知道他接近的自己的目的，明知道自己会越来越沉迷于他的温柔，明知道他心里爱的人是现在的Greta，甚至为了她宁愿做违背良心的事，而她自己呢，难道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吗？
虽然她曾经起过做一次恶毒女人的念头，想要顺水推舟，跟梁景和长久地交往下去来报复Greta，可她，哪里舍得呢。
舍不得报复昔日的好友，更舍不得伤害无辜的梁景和——他只是爱上了一个心有千千结的女人而已。
无论如何，这男人曾给她最珍稀难得的欢愉。
可是没想到，自己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却意外地在小区外的大街上和他狭路相逢。
老天爷总是要为难她。
“你走吧，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请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她目光清冽地看着梁景和，面色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来。
她想，她现在知道Greta想要赌什么了。
不自信的女人呐，在爱情面前，总是唯唯诺诺。
可是她，才不想当Greta赌博里的一颗棋子。
梁景和一脸不解和焦灼：“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惹你不开心了？怎么说走就走连行李也收拾好了？这几天不是都好好的吗？”
蒋笙薇轻笑一下，不答反问：“你这星期是去出差了吗？”
“当然是啊。”梁景和回答得不容置疑。
——谎话连篇。
她又笑，语气轻柔：“梁景和，你知不知道你长着一张Greta初恋情人的脸。”
梁景和的身子蓦地一震，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却掩饰不住震惊的反应。
他果然……不知道么？
“你……你胡说什么。”梁景和慌乱地掩饰，轻斥蒋笙薇。
她也不解释：“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你心底自然明白，我今日也不想戳破，毕竟是你给了我念想，你走吧，立刻消失，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就当……从未见过。”
她多么不想轻易放弃，她多么不舍他离开。
对面这人，是梁景和啊。
是她年少亏欠的人啊。
他非他，可她陷入这迷障，无法自拔。
他手足无措地就像个小孩子，慌乱中扯住蒋笙薇的手：“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所以你不要我了？”
还要演吗？还是不肯承认在欺骗我吗？
蒋笙薇心底涌起一股酸涩感。
你到底有多爱小雅，才会为了她来狠心欺骗我报复我！
纵使她脾性再好再隐忍，此刻也忍不住蹿出火来，拉下脸正欲质问梁景和，他的手机却忽而响了起来，来的真是巧。
Greta的单曲——某人独有的来电铃声。
梁景和仓惶看她一眼，蒋笙薇假装不在意，别过脸。
他躲得远远的才接起，一脸谨慎和不安，嘴唇抿得紧紧地，一言未发，只几秒的时间便收了线，走到蒋笙薇面前来。
她叹气：“值得吗？”语气幽幽。
梁景和没回答，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尴尬地看着蒋笙薇，“你到底在说什么？”
纵使他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忍不住。
蒋笙薇嘴角漾起一丝苦笑来：“那首来电铃声是你为一个人设置的不是吗，难道不是那个人打来告诉你，我已经知晓了你们的一切阴谋，而你如今可以完美收官了吗？”
梁景和的手伸过来，原本是想要捉住她那只拖着行李的手，不想让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开，听到她这一番话，就像是头顶起了一道惊雷，叫他的五脏肺腑都在剧烈颤抖。
他慌张起来，作势想要解释一句，却被她打断。
“是我傻，是我心甘情愿被欺骗，你没错，你只是太爱小雅而已，你不必对我说什么抱歉的话，我不想听，我如今只想离你越远越好。”
秋风萧瑟，高大梧桐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凋零，她站在街头，心内仿佛有一座城轰然倒塌，她听到自己心碎绝望的声音，多么无奈。
她一路都在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直到现在站在街头，跟梁景和彻底捅破那层真相的膜，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去哪里。
她迷路了，她的人生迷路了。
五年前，程颂不要她了，亲生母亲赶她出门，而如今，自以为是的依赖也成了泡沫幻影，多悲剧，多可怜，多可恨。
梁景和仍是没有缓过神来，明明Greta刚才还在电话里提到让他好好“照顾”蒋笙薇，而她居然毫无征兆地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蒋笙薇，她脸上的悲伤不是假装的。
她怎么知道的？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知道吗？”
蒋笙薇不懂他的意思，难道他挂掉电话后不是尴尬内疚逃开而是又回过身面对她，难道不是为了道歉吗？
“Greta没告诉你？”她疑惑地问。
梁景和眼底浮现的疑惑明显不是装出来的，蒋笙薇苦笑：这个小雅啊，还真是残忍呢。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你是Greta的未婚夫，是她让你接近我的，你前几天根本不是去出差了，而是和她在一起，你们在阳台上的谈话，我已经全部听见了，而且，我也和Greta见过面了，你一定想不到，我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什么？你……你们认识？”梁景和脸色大变，仿佛听见了什么爆炸性的消息，不可置信。
“还有……”蒋笙薇的手缓缓抬起来，摩挲着他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这张脸……”她的眼神变得迷离，像是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到别的什么。
她这个样子，让梁景和的心沉了又沉。
几分钟前，她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有一张和Greta的初恋情人一模一样的脸，如今，又看着自己的脸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他的脸……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忽然捉住蒋笙薇的手，急切地询问：“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你告诉我，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他的一句话唤回了蒋笙薇游离的神思，她立马抽回自己的手，别过脸去：“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你去问她吧，问问她，为什么什么都要瞒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