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觉得自己疯了。
旁边的人围着形成了一个大圈，絮絮叨叨的叹息着，可是小小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看着人群一角出慢慢流出的鲜血，从那一层一层的人腿的缝隙流出来的鲜血。
像是地面开裂的缝隙，从地心弯弯延出来的伤痕，发着腐败的气息，像是要吞噬所有人的强烈的复仇和怨恨。
小小整个人颤抖着，那不是她，不是！！！
小小跌跌撞撞的挤进了人群，地上的人像是血中蜿蜒出的花，柔软的躺在了地上，像是一段没有生命的树干，她的胸膛还在一抖一抖的膨动着，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下浸湿了她黑色的长发，像是血在她的身后开出了艳丽至极的花。
她像是脱了水的美人鱼，睁着剧烈的喘息着。
小小冲过去抱住了了她，整个人颤抖着哭泣，
“秋静……”
“秋静……”
小小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的，只有怀中的那种鲜血肆意的黏湿和潮热，那么痛那么痛的感觉，像是会立刻死去的般的窒息，
不，不会的，不可以!!不可以!!!
秋静瞪大着眼睛，嘴角还在一抖一抖的冒着泡泡，她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小小，像是有什么无法诉说的，无穷无尽的话语，
小小搂着她泪如雨下，
“秋静，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都斗气了，我错了，秋静……”
“秋静……”
“秋静……”
秋静的眼睛还是直直的瞪大着望着她，小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从秋静的身上一点一点攀爬在她的身上，像是恶魔的手掌紧紧地掐她的心口，所有指尖都要插入的痛楚，
“秋静……”
怀里的人却突然动了动，手颤抖着无力的往上伸着，小小立即把秋静的手靠近了自己的脸颊，笑着说，
“我就知道，秋静说过，一直会在我身边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秋静笑着看着她，血一直不停地，不停地从她微勾的嘴角流出。
小小使劲的擦着，
“没事的，没事的，秋静，都会过去的，秋静。”
小小努力的擦着，可是血却是止都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没用的，小小……”
小小大声地哭着，哽咽着抱紧了，
“不会的，不会的……”
秋静摸了摸小小的脸颊，却看到了自己的手经过之处，小小白皙的脸颊一片猩红，秋静笑了笑，
“小……，多好……啊，我说……我们能走……一辈子……吧”
小小嘴唇发紫的咬着，
“我真的错了，秋静你起来骂我吧，我再也不跟你斗气，我再也不小心眼，我一定乖乖的跟你走，秋静……秋静……”
“小小，我要……先走了，你说过的，有些人……到最后还是会……遇见的，是吗？”
“不——，不要！不要！！”
“小小，我好痛，好痛，我支持不下去了……”
“告诉简宇，我爱他，真的，很爱很爱他……”
小小哭泣着把秋静的头埋入心口，泪水和着秋静残留在她脖颈的鲜血，灼热的疼痛着，
“秋静，你不会有事的，你知道吗，你不会有事的，医生很快就来了，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到从前，做最好最好的朋友……”
医院里。
小小抱膝蜷着身子躲在了医院的长条椅上。
简宇一脸呆滞的坐在了墙角里，把头买入了膝中，他始终无法相信那一幕，他眼睁睁的看着秋静和小小出去，然后两个人站着说话，再然后秋静缓缓的离开，他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她撞得在空中撒满血液的场面。
他在那么远那么远的咖啡店里，隔着窗户看着，却无法立刻靠近，他发了疯似的冲出去，却还是无法在那一刻跑到她的身边。
他无法相信，无法相信！！
等到他冲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紧紧抱着秋静，死都不放手的小小，和浑身是血，却在微笑着的秋静。
医护人员忙忙的把她和夏小小一起抬上了救护车，他甚至都没能看上她一眼，直到最后，她被推入手术室，她笑着看着每一个人。
她紧紧地捉着他的手，直到最后进入手术室的最后一刻，她才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小小的手上，那么交付意味强烈的动作。
可是他不要，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她。
只要她！
秋静的父母在手术室外焦急的走动着，秋妈妈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秋爸爸一边安慰着，一边焦急地看着手术室。
小小蜷着身子，屈膝抱着自己，神情呆滞，嘴里喃喃自语。
简宇神色木然的坐在了角落里，把头埋入了膝中。
陈思学坐在小小的旁边看看手术室，又看看小小，也是一脸的忧色。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秋妈妈已经嚎干的呜咽，太安静了，太安静了，能够听见谁的心跳，砰砰砰，那么频率清脆的响着，那么那么鲜明的心跳声。
小小笑着，
这是梦吧，一定是一场很可怕很可怕的梦。
醒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醒来后秋静还会笑嘻嘻的站在她的旁边缠着她。
她想，
醒来后就再也不跟秋静斗气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再也不小心眼，再也不意气用事了，
小小想，
秋静要是知道她做了这么可怕的梦，她一定笑着打她的头，说她梦什么不好梦到她死了。
死了~~
死了~~
不不不不，这是梦，这是梦而已。
醒来后什么都会不见的，只要醒过来就什么都没发生了。
只要醒过来……
小小闭着眼睛，
快点醒过来，快点!快点!快点!!!
手术室里的灯熄了，秋静爸爸妈妈立即上前跟白衣大夫说着什么话。
小小闭着眼睛不然自己听，
呵…………
这梦做得太假了，秋静妈妈怎么会晕过去呢，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晕呢？她怎么会一听到医生说什么就晕过去了呢。
是秋爸爸在哭泣吗？可是秋静爸爸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哭？
她笑，她骂，
夏小小，你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梦，要是秋静知道你把她爸爸妈妈梦成这个样子，还不笑死你。
那时自己就会笑着对秋静说，
你生气什么，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是啊，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不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啊。
小小蜷着身子，把自己越缩越紧，泪水已经把整个裤腿打湿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抬起头来，固执地把自己埋在了黑暗中，紧咬着嘴唇。
夜已经很深了。
远处的蛙鸣，喝着夜风吹着柳树的声音，护士们拿着药水轻轻地走路的声音。
昏黄的灯光打在了走廊上，映出了三个昏黄的人影。
小小依旧是一动不动的蜷缩着，简宇已经把头抬了起来，整个人靠在了墙壁上，神情木然地看着天花板。
陈思学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几趟，买了些吃的和水，却是一动不动的被两个人放在了旁边，他想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劝，焦急的走来走去。
秋静的遗体已经被她的爸爸妈妈领走了，只剩下这个两个人，还不肯相信，死死地呆在这里不肯离开。
“陈思学……”
小小忽然哑着嗓子开口道，
“在，我在这里，小小。”
陈思学坐在了旁边，眼神直直的望着她的侧脸。
小小却是空愣愣的望着前方的墙壁，雪白而空洞的墙壁。
“你走吧。”
“……”
“不用陪我了，你走吧。”
“……”
小小转过了脸，却是木然的，像是木刻似的，只有那些泪痕还清清楚楚的爬行着，
“你走吧。”
陈思学心中一痛，想要张开臂膀抱住她，却看她犹如小孩子一样呆滞的抱着自己的神情，还是放下了手，也许她真的需要自己好好地静一静。
陈思学叹了一口气，轻轻地从小小的身边走开了，走到了简宇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离开了。
整个空愣愣的走廊里只剩下了小小和简宇，时光像是一道长河，从遥远的走廊的尽头流过来，又从遥远的走廊的出口流过去，窒息在河流中的两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这叫做时光的河流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带走，那么平静的，透明的一条河流，原来可以那么残忍。
“小小。”
简宇抬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道，像是呆滞而沉缓的机器人的声音，
“我们是在做梦吧，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小小装过脸看着他仿佛忽然老去的侧脸，眼眶有一阵酸涩，可是她没有哭泣，而是微微笑着说，
“是啊，好长好长的一个梦，但是只是梦而已，只要一醒来，都会过去的。”
简宇转过脸看着他，犹如小孩般的无助，
“真的会过去吗？”
小小把头搁在了手臂上，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语
“会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简宇却忽然把头低下，大声的哭了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狠狠摧毁，那么大声的，像是要把心肺都哭出来那般狠狠地哭着。
低哑深沉的嗓音，却像是磁石隔着木板吸引铁屑的穿透力，直直的透过了两个人的心口，那么痛那么痛的声音，好像是风的呼号，好像是海的怒吼，还，只是一个，男生无助的悲泣。
简宇双手撑着脸，泪水在他的两颊滑下滑下，那么清晰的泪痕，好像已经流到心里了，像是海水蔓延，紧紧的挤压着。
哭泣。
是谁在哭呢？
那么悲伤那么悲伤的味道，黑白的电影没有声音了吧，整个世界是没有画面和动作的，所有的东西都定格住了，那些光啊，影啊，人声啊，笑容啊，都没有了吧。
只有，只有那份心痛的感觉，那么那么的强烈。
这个世界断电了，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人被扁扁的挤在了黑暗中，小小忽然觉得好像有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可是周围却是黑暗得可怕。
她没有寻找，没有渴求，只是静静的抱着自己，在那么显眼，那么显眼的灯光下悲伤。
那么重那么重的悲伤，都仿佛没有眼泪了，哭不出来了。
小小把手放在心口上，感受到它扑通扑通的跳着，这是自己还活着的症状吗？
可是为什么她不想它跳了呢？
为什么它这么吵，这么吵，就不能让她安静一下吗？
这个世界要是安静了该多好啊。
小小依旧把头搁在了手上，侧着脸微笑着，
秋静，这里好安静啊，你陪我说说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