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有抹了抹泪,继续道,“自师父走后,大师兄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开始酗酒,整日喝的烂醉如泥。我是悔恨难当啊!我要为我的过失赎罪,除了照顾大师兄,我和师妹四处打听流星盾的下落,但流星盾如石沉大海,我们一无所获。特殊时期结束,我们又重新开始经营雨夜,这是师父的心血,也是我们唯一能为师父做的。突然有一天,大师兄找到我,他说他要去寻找流星盾,哪天找到,哪天就回来。我打算和他一起去找,可是被大师兄骂了一顿:‘胡闹,你走了谁来发展雨夜,难道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你也要毁掉吗?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我知道他这是激我。但我不能不听他的话。从此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大师兄。”
梁柏武问,“爸爸不是找到了流星盾吗?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方士有沉默不语,他并不是不能不听梁萧的话,而是自私了一回,尽管这是人之常情,但他却不能原谅当时自己的这种自私思想和行为。他清楚地记得梁萧临走的那句话,“雨夜交给你了,师妹也交给你了。”从小到大,他知道大师兄和师妹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迟早有一天会喜结连理。虽然自己也很喜欢师妹,但他从来没敢想过,因为他明白那是属于大师兄的。当听到从大师兄亲口说出把师妹交给自己,他就懵了,呆呆地看着梁萧的离去,那是从内心深处的一种渴望。他后来也明白,梁萧之所以离开,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流星盾。自瘸了一条腿后,梁萧从骨子里就有一种自卑,认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师妹的,师妹跟着自己只会受罪,所以他选择离开。他也知道,师弟方士有也喜欢师妹,他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梁萧不回雨夜,自然是跟师妹程琳有关。
梁柏武又问,“方师父,但你还是没告诉我流星盾的秘密是什么呀?我们世代为何要遵守这样一个奇怪的规条。”
方士有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大师兄告诉我,流星盾自北宋时传至今,梁家子孙都秉承着祖宗遗训:子孙后世,代代相传,若有差池,天地不容,宗祖共弃。至于其中的秘密,师父和大师兄并未提及。或许他们知道,或许并不知道。但梁家祖宗能对自己的后人发这样的誓言,定有它的道理,所以梁家后人把流星盾看得比命重要。”
梁柏武纳闷了,本以为能从方士有那儿知道这流星盾的秘密,哪知连梁家都有可能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免太不可思议。
“方师父,爸爸最后说你会知道怎么做?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方士有回答,“大师兄是要我传你流星盾法和铸铁术。你虽然学了些,可那只是一些基本功罢了。作为梁家的后人,必需学会这两样活儿。”
梁柏武问,“这根传承流星盾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梁家先人考虑甚为周全。要想流星盾长久的传承,必需借助这两种实质的东西。古语云,‘飞鸟尽,良弓藏,绞兔死,走狗烹’,无论什么东西,它若没用了,时间久了便会被遗忘,这流星盾也一样。梁家世世代代以打铁为生,通过练习流星盾法来强身强力,自然经常使用,祖宗遗训便能时常谨记。相反,若是流星盾毫无用处,只是一味的父传子,子传孙,中途就难免出现差错。这流星盾能传承近千年,便是如此。”
“那要是某一代后人对打铁没有兴趣呢?”
“不紧如此,梁家先人还立了三准三不准的规定来约束后人。”
“什么三准三不准?”
“不准从农经商,只准打铁;不准习文弄墨,只准打铁,不准出仕入相,只准打铁。”
梁柏武忍不住笑了,他道,“这哪叫什么三准三不准啊,最多就是一准三不准,立这规矩的先人还真是幽默。”
方士有解释说,“这规矩自然是要告诫后人,只允许打铁。”
方士有擦拭了眼角的热泪,悲喜交加地道,“师父在九泉之下知道流星盾已经找到了,那该会有多高兴啊!孩子,以后你就是流星盾的传承者了。我会将我所学,尽数教你。”
梁柏武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使命感。
程琳所在的这家临时住所,离方士有表演的广场却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在C市内寻了大半日,结果自然是没找到。耽搁了时辰,决定今天就没必要过去了,明天雨夜又会辗转到下一站表演,她准备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再和孩子们过去。
看着漆黑的夜空,程琳想到梁柏武独自一人流落在街上,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过了一段这样凄楚的生活:流落街头,饥寒交迫,无依无靠。回忆自然又到了那个熟悉的画面:街头,寒风已经将她冻的毫无知觉,饥饿让她已浑然无力,默默地等待着死神的来临。突然,一双小手拿着一个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到了她的手中。“小妹妹,给你吃吧。”那双手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个馒头也是她认为最美味的食物。想到此,程琳泪如雨下,她喃喃自语,“大师兄,你去哪儿了?当年,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扔下我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
这时,方士有打来电话。
“师妹,你猜我今天找到谁了?”方士有激动地道。
程琳毫无心情地问道,“谁呀。”
“大...大师兄。”方士有说起话来已有些语无伦次。
程琳猛然一惊,半响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找到大师兄了,他在哪儿?”
“不...,我找到大师兄的儿子了。”
程琳尽力让自己镇定,“他的儿子?他...他有儿子了?”陈琳惊异之余,不知该是喜是悲。
半响才问道,“那大师兄呢?”
方士有颤颤道,“大师兄他,他可能已经死于这场大水之中啦!”
犹如惊雷,灌入程琳的脑中。她想过无数个场景,若是哪天再见到大师兄会是什么情形,或是独身一人,鬓须不稽。或是白发苍苍,儿女成群。自己是会情不自已,还是淡然处之?可今天,却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切都结束了。片刻的震惊,她表现却出奇平静。
她淡淡地说,“知道了,明天再说吧,我好累。”
方士有颇为惊异,他料想程琳知道后,定会匆匆赶过来,哪知却是这样的处之泰然。
他问,“你不现在过来看看吗?”
“现在很晚了,孩子们都睡了。明天再过来吧!”说完,她匆匆挂了电话。但这时,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几十年的悲思化作了无尽的泪水。
这晚,过去回忆尽浮眼前,程琳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