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陛、陛下……”内侍战战兢兢挡住了来人,“这产房见血,您不宜进,不……啊~”,话未说完,就被来者一袖扇在了一边,根本没有睬他,就大步流星冲进了内室,“不吉利”三字生生吞回了肚里,此时便只顾得上揉撞的生疼的肩膀。
“祾月!”来者急匆匆在床边坐下,四周跪倒一片。
“怎来得这般急。”靠在床上的女子,神色憔悴,面容温婉,更难掩倾国颜色。她抬起手以袖拭男子额间细碎的汗珠,满眼的心疼。眼前这人,是她的夫,是她的挚爱,而如今,更有了他的骨血,这种血脉的传承,让她充满了小女人的幸福感。
她的夫不是小人物,他坐拥江山,可呼风唤雨,然而在她眼里,他与她与世间最平凡的夫妻并无不同。他叫她“祾月”,她唤他“世民”。
“心里着急,步下匆忙了些。”他下了朝便急忙往回赶,虽心疼妻子,却也不是昏君,会为私事误国。
奶娘很识时务地抱来了已打理干净的小皇子,交予祾月手中。孩子初诞,并不好看,眼睛也睁不太开,迷城个缝,小脸儿皱巴巴的一团。“真漂亮。”李世民接过祾月手中的孩子,抱得小心翼翼。
“你又胡说了,初生的孩子最是丑了。”祾月眉梢眼角带笑意。
“我们的孩子怎么会丑,终于,我有了你和我的孩子了,祾月。”李世民将孩子又交回奶娘,双手握住了祾月略显湿冷的手,“我知道,这是很大的决心,难为你了。”
祾月摇摇头,“原本我也有过犹疑,但现在,见到他,我便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了。只是往后,我却不能一如既往地待你了。”
“这是为何?!”李世民的语气中分明听出了惊恐,“祾月?”
“呆子,因为我要把爱分成两份啊。”祾月笑得灿烂。
“万万想不到我竟是作茧自缚。本想有个孩子,一来是不想你寂寞,二是也为私心,却原来是他从我手中夺了你。”李世民说的万分心痛。
宫婢们都强忍笑意,不敢造次却是心下好笑难抵,个个表情纠结。陛下生的孔武,向来又不怒自威,让人总是敬之畏之,只有到这绮云殿,才像如此这般随意放任,亦有些可爱,这都是别宫之人不可见到的奇景。
“陛下,娘娘。”一女孩一手拨开珠帘,另一手挎着竹篮,步子轻盈进了内室。
“小羽,回来啦。”祾月温和地看着这个刚进门的女孩。
“绿羽,娘娘生产,怎不见你在旁边伺候着,却跑出去玩闹。”李世民有些愠色。
“陛下,您可是冤枉我了,是公主让绿羽办事去了。”绿羽嘟着小嘴,煞是可爱。突然又一时醒悟,忙悔失言,紧忙道:“是娘、娘娘……”
“小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虽是斥责,语气中却无怒,祾月摇摇头,“唉,你这孩子。”
“娘娘,我也没办法啊,这叫了二十多年了,一时也改不了口了。您就容忍容忍我吧,呵呵。”说着蹭到祾月床边,拉起她的手。“娘娘,可好了。”
“嗯。”祾月笑着颔首。
“你们姐妹二人又玩什么哑谜?绿羽,你去了哪里?”李世民不住开口问。
“是我唤小羽去爹娘墓前,给他们捎个信。愿他们有灵,保佑孩子。”答的是祾月。
李世民面色稍有些凝滞,继而道:“祾月,苦了你了。”
“世民,祾月有你,不苦。”祾月世民四手紧握。
(二)
三皇子李恪降世,李世民心情甚好,大赦天下为小皇子祈求福祉,禳灾解祸。
绮云殿一时也门庭若市。不说后/宫妃嫔,朝廷命妇也都来凑热闹献贺仪。琳琅的金珠银钏,玉石玛瑙,堆得殿中满满当当,与原本素雅淡然的摆设挂件竟格格不入,显得有些刺眼。
“公主,这都是人送来的东西,我已经清点入册了,挑了几件还看得入眼的,摆在这里等您过目呢。”绿羽说着递来个册子。这女孩儿灵秀可人,穿戴也与寻常宫婢不同,喜着青绿色,倒是与名字相衬。
“又说漏了。”祾月接过册子,看了绿羽一眼。
“四下无人嘛,不要紧啦,绿羽我还是很有分寸的。”绿羽说罢吐吐舌,“有几人想来探望,等您回话呢。”
“过些日子吧,这几日乏得很,不想见外人。”祾月随手懒懒地翻着。
“虽出了月子,公主您还是好生歇息才好。后/宫的事,让陛下找别人去做嘛。吃喝用度都经您,太操劳了。”绿羽颇担心。
“不妨事,做顺手了也不觉着累。世民将后/宫托于我,又岂能随便转手他人。再者,除却皇后与我,其他妃嫔品阶过低,不能服众。”祾月合上册子,随手搁在几上。
“皇后孱弱,可苦了公主您了。”绿羽扁扁嘴,满脸不忿。
长孙氏虽为后,但后/宫实际却是杨妃执凤印。李世民最宠杨妃,亦是人尽皆知之事。杨妃品阶为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因杨姓,又兼其杨柳之姿,故世民以“杨妃”唤之,众人皆从。
长孙氏得后位,全赖两人。一是兄长长孙无忌。无忌自幼与李世民为友,李渊太原起兵后投靠李世民。参与李世民历次战役,尤其在玄武门之变中起主导作用。为李世民肱骨之臣,李世民也曾盛赞“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在凌烟阁二十四臣中高居首位,居功至伟。
另一人,却是杨妃杨祾月。杨妃集万千宠爱,可谓后/宫第一人。当年李世民欲立后之时,中意的便是杨妃。杨妃德行操守,品貌才情,都无可挑剔,然而就是血统,让人不能不猜忌。虽无人敢明言,却是人人心知肚明,这杨妃娘娘与前朝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江山易主,这前朝之人,怕是难以心中太平。杨妃深明大义,晓情动理,李世民方立了长孙氏为后。
当年一幕幕,李世民铭刻于心。而他和她的恪儿,却也要受那等委屈么。记忆飘忽回几年前。
“朕决定的事不会有变。”李世民背过身去,给了长孙无忌一个背影。
“陛下,立杨妃娘娘确实有失妥当啊。”长孙无忌躬身,言之切切。“陛下与臣都知道杨妃娘娘的身份,如此,便不妥。”
“那又如何。宫中之人并无人明知,就是知道又怎样,前朝旧事,也有人敢乱嚼舌根?”李世民胸有怒气,口气不免严苛了些。
“陛下,请以大局为重……”无忌与世民为总角之交,自是深知李世民的性子。若是无担当无果敢,也是不能问鼎这江山的。能劝动不能劝动,好歹也要试试,不可为一人,乱了这天下。
“不必再言。”竟拂袖而去。
“这该当如何……唯有去求祾月一途了。”无忌略一思忖,“只是……”俊秀的脸庞,竟浮起一丝怅然,让人琢磨不透。
绮云殿前,绿衣女子一脸不屑。“长孙大人,我们娘娘说了,‘宫闱之地,与外臣相见不便,就是昔日有就是兄妹情分,私下相见也甚为不妥’,所以长孙大人,您请回吧。您也真是的,即便是您亲妹子皇后娘娘,却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
“绿羽姑娘,可有将信笺呈予杨妃娘娘?”无忌不甘心。
“嗯。不过我家娘娘没顾上看,急着去院子里看新植下的紫藤呢。”绿羽神色已经透出不耐烦了,“长孙大人,没事我可就回去啦,您慢走。”说着就往殿里去了。
“哎~唉。”却是唤不住,只得扫兴而归。
内室里,祾月正靠坐在窗边的躺椅上手拿书册而读,见绿羽进来,放下书卷,问道:“走了?”
“嗯,走了。公主,绿羽不明白了,为何叫我那么不客气地对待长孙大人啊?好歹……”绿羽低了头,欲言又止。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多少双眼睛往这里看呢。无论世民做何种决定,却都不应是借他口再借我传的,这不合适。”祾月微叹,几不可察。
“哦。”绿羽似懂非懂,“公主,您就要做皇后了,难道不高兴么?这不是天下女人最大的荣宠么?怎么最近却总是唉声叹气的。”多年的近身服侍和不弱的武功根基,让这生微叹清晰入耳。
“皇天后土,这并立之人,我却是做不得。”白云缱绻,衬的日头暖意淡淡,心上却不住太息。虽不在意这名分,但却颇在意这匹配之事,毕竟,只有那个位,才是配得起他名位的唯一。只是,为了他,她却不能应,应不得。
“公主这是从何说起?陛下立您为后,只需待时日。况且,您都做不得,还有谁人可做?我看这后/宫之中,没个人比得上您的。”
“不可胡说。万万不敢在外头乱讲,到时我也保不住你。”语气少了平日里的温和,却多了些冷峻。
“唔。”绿羽忙闭了口。抬眼看祾月,她却是面无表情,看向远处,绿羽便不再言语。她知道,公主这是心里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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