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一定要有自己过好日子的能力,要有别人没法拿走的东西,这很重要。可是她所有的美好的东西总是会那么轻而易举的被拿走,她那么喜欢钢琴可是她的手指再也无法轻盈的抚摸在上面,莫弦已经渐渐的离她而去了,父亲正蹲在大牢里一遍一遍的写着检查.......她究竟还剩下些什么,她是那么容易就会变得一无所有有、失无所失,是的,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八月正午的天气,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凌韵狂奔在热辣辣的太阳底下,泪水和汗水夹杂在一起,全身上下像一条淌不干的河流,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有多远了,最后她实在是太累了,蹬在马路中间嚎嚎大哭,来来往往的车辆把她的声音湮没的若隐若现,太阳从背后直射在她的脖颈上,她觉得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的往下割肉,可是这些远远比不上她内心的苦痛,永远也比拟不了。身上的汗水干了湿,湿了干,不知道已经交替了多少遍,她头痛的厉害像是有人拿着棒槌肆无忌惮敲打着她的天灵盖上,眼前一片模糊,她已看不见川流不息的车辆。天气越来越热,她有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感觉,思维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总是觉得前面有莫弦的影子,她多想站起来去追逐他可是她却一动也不能动,她觉得地心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吸引着就像是深渊里的黑洞,深不见底,她眼睁睁看着莫弦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可是她却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她甚至无法开口呼唤她的名字,也许只要她一开口莫弦就会停下身来转过头冲他她微笑,可是她什么也不做不了......周围的车辆慢慢的停下,越来越多的人把她包围起来,有人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她试着动了动嘴唇已经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她跪在那儿,除了眼睛上的睫毛会偶尔眨巴一下已经跟雕像没有什任何区别。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离她是那样的遥远,她想起了《阿飞正传》里的台词: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的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多么的令人心碎。
尚谦老远的看到前面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直觉让他的内心蓦然的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与焦虑,他慌忙的穿过层层的人群,一颗心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他走过去急切的把她抱进车里,随手把冷气开低了些,他把车往后退了退,留给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一个来不及看清楚的背影,他用右手使劲的摇晃凌韵的肩膀大声的训斥“凌韵,你醒醒,凌韵你别装了,你快点给我醒来!凌韵,我生气了......”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左边心房那个跳动的东西被敲得一地粉碎,巨大的恐惧从内心升起,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那个时候母亲就是这样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他走过去不停的呼唤她“妈妈,你起来跟我说说话呀!妈,去年春天你带回的那盆紫罗兰开花了,一大簇一大簇的好美;妈,你承诺过每个周末都会带我去游乐场的;妈,你看这次考试我得了年纪第一,你高兴吗?妈,上个星期我把爸爸书房的那只从西安带回来的花瓶打碎了,你会不会怪我?妈,你看我左边上面牙床的第四课牙齿已经换新的了;妈,我以后放学一定早早回家,我再也不让你伤心了......”他哭得声嘶力竭,母亲再也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眼泪在就是在那个时候流干的,他变得冷漠起来,他似乎在一瞬间长大成熟。
凌韵被送进了急诊室,尚谦焦急难耐的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他弯下腰捂着胸口,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除了自责他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他早一点出门早一点儿碰到她能够早一点儿把她送到医院,他的难过是不是会减轻些;如果在早一点,事情肯定不会如此严重,她就不会昏迷在四十度的高温,她就不会到现在还没从急诊室里出来;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儿遇见她,在他之前,那样他一定不会舍得让她如此的伤心欲绝,他一定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如果可以回到那个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夜晚,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走下车来把她抱进怀里心疼的给她擦干眼泪而不是旁若无事的对自己的司机指手划脚,任由她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是艾薇儿演唱会上那只被她紧紧握在手心的荧光棒;他甚至有点嫉妒那只被他救了的小狗......如果可以,只要她能够安然无恙的醒来,他一定什么都愿意,这一次他是真的爱了,他再也不会放手,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去伤害她。
大夫出来了,尚谦着急的抓住主治医生的手,急切的问道“医生她怎么样?”
领头的那个取下口罩,生气的说道“你是病人的家属么?你知不知道这么高的温度病人在太阳里暴晒这么久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而且她之前做过剧烈运动,她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奄奄一息了,她还那样年轻,差一点儿就失去生命。”
凌韵被推出来了,胳膊上正打着点滴,尚谦帮着把她推进专用病房,他伸出右手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小声的责备“不许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吗?”。
“嗯,我知道,以后不会了......”她静静的闭上眼睛,有一两滴泪悄无声息的淌下来落在洁白的枕巾上。
她恨自己的不坚强,她多么希望自己会是个彪悍的小女生。
第二天凌韵就出院了,尚谦说“你身体很虚弱,为什么不多住几天?”
她淡淡的笑“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没办法在这儿养尊处优。”
他微微皱起眉头“凌韵——你用不着这么辛苦。”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正过着怎样水生火热的日子,如果换作是你,你也没办法风轻云淡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凌韵,忘了他吧!他不值得你这样”。
她强忍住眼角的泪水“我已经把他忘了,我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儿女情长,我的父亲正在牢房里一封一封的写着检讨,一审的结果马上就下来了,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污蔑陷害,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考虑儿女情长?”。
尚谦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低声的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她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膛,也淋湿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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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韵去牢狱里看父亲,父亲老了,他的眼神一夜之间沧桑了许多,父亲拿起话筒泪如雨下,她也在隔着玻璃的那头默默的流泪,彼此说不出任何言语,她多想伸出手去触摸父亲的额头抚平那道深深的皱纹,可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不了。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她不能如此脆弱,她一定要学会坚强,如果不坚强,懦弱给谁看!父亲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更难过,遭受这么大的打击父亲已经很难过了,她不能让他更难过。
她拿着话筒轻轻的叫了一声“爸——“
凌正奎在那头泣不成声“韵韵,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他把深深的埋进胳膊里。
“爸,你放心,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你很快就会回家了,我跟妈在家等你。”
“韵韵——”
“爸,你别说了”“你自己要多保重!”探视的时间快到了,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父亲在狱警的搀扶里走了出去,她别过头没有回头的勇气,她怕她再也会忍受不住,她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要坚强,一定要坚强。
她从监狱走出来,尚谦正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微弱的的火光忽明忽灭,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她看见凌韵出来,立即把烟头在地上掐灭了。他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把她扶进车里,替她系好安全带,伸手触摸她的额头“事情的原委已经已经弄清楚了,你父亲的秘书把用于西区的建设资金携款潜逃,虽然整个过程中你父亲并没有直接参与,可是那些审批的文件都是由你父亲签的字,当务之急是追回那笔巨款......”“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凌韵擦干眼角的泪水,是的,会有办法的,可是她等不到那么久了,巨款一天没有追回父亲就会多在牢里呆一天。她到底在伤心些什么了,饶玉婷不是说了嘛,只要她永远的离开莫弦父亲就一定会安安全全的走出来,她已经做到了,父亲很快就会出来了,她们一家人还是能像以前一样和和美美,她应该高兴呀。她仰起头,长长的吸了一口空气,平静的说道“没有什么会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