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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对决

一堵高大的城墙,像一道巨型的屏风横在山口。城墙两头分别同山体相接,连成一体,山岩陡峭险峻,无法攀登,想要翻越山岩绕过城墙的想法,几乎是徒劳的。

这是从北面去圣鸦城的唯一通道,穿越长长的城门洞便能看见木兰镇,镇子距离圣鸦城只有几十里,是圣鸦城名副其实的北大门。此刻的木兰镇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一些刚刚加入勇士团的男子在镇子前的空地紧张的操练着,训练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数天前,苏勒下令将山口间原有的城墙加固加高,并动员关卡外的居民迁进关内,城墙外的道路已被毁坏得面目全非,地上遍布纵横交错的壕沟,里面灌满水,水中插着尖木桩,任何前来进犯的敌人,在这种障碍面前都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城墙外侧垂直平滑,墙壁上没有任何凸起,战在城头向下看,几十米的高度让人感到头晕眩晕,城墙顶部宽大而平整,雉堞垛口间堆满大石块以及成桶的油料,那是为敢来进犯的敌人准备的礼物,巡逻小队日夜不停的在城头巡逻,监视着城外的情况。

远处的山上始终有人开采石料,往城上运送各种作战物资的人往来不绝,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小个子监工,站在一侧的登墙斜坡上,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抽打着经过他身边运送东西的苦力:“快点走,你们这些乡巴佬,东西准备不够,那群四脚畜生来了,第一个把你们扔下去喂狼!”

苦力们全都敢怒不敢言,根据守城将领的命令,各种物资要准备正常战争的三倍以上,因为木兰城即将迎来的并不是普通敌人,而是毫无人性的狼兽兵,它们凶残、不知疲倦、更不知道害怕,对付这些畜生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死它们,据说它们格外怕火,那些成捅的油料就是专门为它们准备的见面礼。

苏勒专门从圣鸦城调来数千勇士团士兵协助防守,并命令木兰城周围村镇的居民不许再去圣鸦城,要全部就近支援木兰镇,男人加入勇士团和劳力队伍,女人打造军需以及为军队服务,这是一场全民战争,唯有如此,才有取胜的希望。

在消灭富察氏的两天后,一支狼兽兵团出现在关卡附近,但它们并没有马上进攻,为首的兽将派出一对巡逻兵远远的围着城墙查探了一番,随后在几里外的地方安营扎了寨,与山口的城墙遥遥相望!这让坐镇木兰的守将很紧张,立刻派人回圣鸦堡报信,同时加强了巡逻,全员都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

富察氏的灭亡,让圣鸦堡的气氛也骤然紧张起来,苏勒同文官们每天忙着分析各地的情报,研究对策。

圣鸦城的各项工作全权归由冷金树负责,除了城里的治安工作外,冷金树还要抽出时间视察新兵的操练情况,由于是全民参与,武器顿时显得紧张起来,那些新兵的日常训练只好暂时用木刀木枪代替。

王志斌已派人去西城督办武器打造的事,铁匠铺不敢怠慢,开足马力生产,炉火终日不息映红了夜空,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随着大批的外乡人的涌入,圣鸦城也变得拥挤起来,几乎所有的城市空地都成为临时落脚点,各种颜色的帐篷、毡房在一夜之间遍地开花。

城里各行各业都已停业,人们纷纷参与到保卫城市的工作中去,连烟支巷也被责令关门,姑娘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有些事对于他们来说很新鲜,常常让她们笑个不停。

几个老鸨子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也加入到其中,但她们笨拙身影却时不时在人群中引发哄笑。

北疆的安危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危机,似乎让大家空前的团结起来。

东六方的高城深堑是众所周知的事,历史上终北人曾经几次打富察氏的主意,都因东六方的高大城墙而作罢,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狼兽攻陷,这让苏勒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即将到来的战争。

三足乌自从那天显灵后,圣山再无任何变化,一切都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那些圣山守卫团勇士个个意得志满,他们曾近距离见识过圣鸦神显灵的场面,对于狼兽即将发动的复仇,整个守卫团都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到时候只要那两颗扶桑树再度燃起大火,就会将那些野狼吓跑,根本不消圣鸦神出手。

木兰城外的狼兽兵始终没有动静,没有展露进攻的迹象,这让乌拉人十分奇怪,按理来说,眼前应该是刚刚开始,没人知道狼兽们打得什么主意。

后来苏勒想起了委二爷,看来狼兽们是在等待时机,等那个特殊日子的到来,七月二十七日!而现在刚刚进入七月。

眼下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真正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苏勒大人心中提前泛起阵阵波澜,在他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严峻的考验!

随着各地的情报不断传回,苏勒同众官员商量后作出了最终的安排,他给三个关口下了死命令,对于狼兽的进攻,只许防守,不许出城迎战,尽最大努力拖住狼兽兵,将战事拉长,只要能拖过七月二十七日那天,乌拉人就算胜券在握。

对于这个命令,除了岱钦外,大多数将领都不明白原因。

“要是狼兽提前,或者在二十七号后进攻呢?”有将领问岱钦,现在连狼兽什么时候进攻都不知道,却规定了日子,他们都觉得莫名其妙。

岱钦听后摇摇头,“不会,狼兽一定会在二十七日之前进攻!”

岱钦并不多说,大家虽然还是不明就里,但军令如山不容置疑,只好按令行事就是了。狼王此次回归绝对是来者不善,那是积蓄了三百年的力量和仇恨,谁都清楚即将来临的绝对是一场恶战。

这半个月以来,最重要的两个盟友已相继被狼兽消灭,如今的乌拉人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只有三足乌这个最后保障,但现在看来,就算有三足乌做后盾,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因为很明显,狼王是打算利用三足乌最虚弱的时候发动进攻,天知道那一天三足乌会发生什么状况,苏勒只能暗暗祈祷三个关口能撑过那一天。

圣鸦城的城墙一再被加固加高,苏勒打算亲自指挥圣鸦城的守卫,如果狼兽真的突破那几道防线的话。

原来的五族长赫舍文领兵守卫圣山,两个阵地离得不远,既能互相呼应,又能彼此支援。

冷金树倒是不太紧张,每天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他认定圣鸦神不会袖手旁观的,一定会向上一次那样,在危急关头显灵,一举扭转乾坤,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

狼王也在调兵遣将,它将全部兵力都调动起来,狼王打算开战后兵分三路,分别从阿勒泰、红柳滩和木兰三个地方同时对乌拉人发动进攻,木兰和红柳滩为次攻,而它自己亲自统领主力狼兵攻打阿勒泰。

突破三个外围的防线后,几路大军会同时向圣鸦城进军,那是哈默尔最终的目的,狼王这次铁了心要踏平圣山,杀死三足乌,一雪当年之耻!

狈萨格在仔细地计算着时间,七月二十七日是计划中围攻圣山的日子,只有在那一天,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狼兽族的胜利。

康成已将人马带回黄旗堡,他这段时间更是忙的不亦乐乎,如今他手下的这支部队可谓是十分特殊,囊括了几乎北疆所有的民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孩子有妇女,简直是一支大杂烩军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支队伍士气极高,对康成的拥护也达到了顶点。

他有自己的打算,每天同慕阿青视察军营,心情大好,对于蜿蜒人来说,这是一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几个月前,蜿蜒人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谁能想到,仅仅数月后队伍又重新壮大了起来。

狼王十分看重康成,开战的前几天将康成召回狼堡,询问他对此次进攻部署的看法。

康成觉得立刻进攻就行,不需要等待那个日子,大不了先攻占圣鸦城和圣鸦堡,到了那天再攻打圣山。但狼王似乎对三足乌有颇多顾虑,对于康成的想法不置可否,狼堡已经知道三足乌复明的事。

但哈默尔向康成透漏了另一个重要的计划,在攻打圣山的时候,如果出现哈默尔同三足乌斗法的场面,狼王要康成趁机用羿箭杀死三足乌!

哈默尔承诺,打败乌拉人后,北疆将是它和康成共同统治的局面,人兽联合,狼王统治兽类,康成统治人类,彼此和睦相处,开启北疆的新纪元。

三足乌在康成心里并没有特别的神圣感,它主要是乌拉人的救世主,蜿蜒人一直居于相对偏远的蜿蜒河一带,对三足乌康并没有太过于强烈的感情,倒是现在自己已公开同乌拉人为敌,那么作为乌拉人保护神的三足乌,自然也就成为蜿蜒人的敌人。

康成也知道狼兽们无法触碰羿箭,对此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激动,对于传说中的神箭,竟然有一天能为己所用,这真是天大的惊喜,想着这些,康成迫切的盼着时间快点过去,尽快到达开战的日子。

总攻日子最终被定在七月十七这天。

对于乌拉人来说,这一次,狼终于来了!

在开战前的头一天晚上,狼王在狼堡大厅分配完进攻任务后,随后当着众兽将的面,将包裹着的羿箭交给康成,当康成拆开布包,拿出羿箭后,在场的狼兽看得兽眼都忘记了眨动,那是它们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仙家宝贝,之前只是看到一个脏兮兮的破布包。

第二天早上,随着哈默尔一声令下,狼兽大军倾巢出动,像潮水般涌向乌拉人的三个阵地。

冲在最前头的是全副武装的狼兽先头兵团,它们轻装简从行动迅速,好像北方冰原上的一股凛凛寒潮,呼啸着向前推进,大地在颤抖,所过之处鸟兽遁迹,百花凋零。

紧随其后的是运载攻城器械的兽人团,高大的兽人驱赶着四足野兽拉的战车,兽嘴里不停发出阵阵怪叫,车上装载着长长的云梯和粗壮的撞门锤,还有沉重的攻城云车。车轮扎得地面轰隆隆作响,缓缓的向前移动,这些东西是专门为乌拉人的城池定制,狼兽现在不仅擅长冲锋陷阵,更学会了攻城布防。

长矛林立,刀光耀眼,杀气弥空,天地为之动容,空中乌云翻滚,遮天蔽日,大地一片昏黑,狼兽队伍中无数暗绿色光点闪烁不停。

狼兽兵们边进军边唱着歌,声音阴森,间杂着野兽的嚎叫,却也带着野性粗犷的韵味,这是暴力的宣誓,这是死亡的旋律: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他们是危险的生物,这世上数人类最狡猾,

吃掉他们,吃掉他们,咬断他们的喉咙,他们的血肉最美味儿。

狼族兄弟,不要心慈手软,不要被他们的外表迷惑,他们是危险的人类,

兽族兄弟,一定要狠下心,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他们全都一样的凶残,

他们吃我们的肉,他们穿我们的皮毛,但世事无常,世道轮回,狼兽就要翻身做主兽,

我们要将人类斩尽杀绝,让我们翻身做主兽!我们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要翻身做主兽!”

歌声伴随着阴风,催命符咒般回荡,走在后面的人类队伍听着歌声都陷入沉思。

康成同狼王走在最后面,因肩负特殊任务,哈默尔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羿箭此时就斜背在肩头,康成胸有成竹,命运,此刻已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阿勒泰离狼堡最近,首当其冲先迎来了狼兽兵团,赫侗亲临城头,沉着冷静的指挥士兵回击。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那些狼兽兵果然非比从前,即便是低等的兽兵,进攻也显得章法有序,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兽人将云梯搭在城头,然后打头阵的狼人们,一手持盾,一手持短刀顺着梯子往城上攀爬。

城上的守兵见状,顿时将石块伴随着弩箭向下倾泻,还有的士兵则顺着梯子往下浇油,然后点燃,长长的云梯,连同往上攀爬的狼兽兵,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云梯成了天梯,不过,这道梯子应该通向地狱,而不是天国。

乌拉人清楚狼兽族的弱点,所以准备了大量的可燃油,以及巨大的亚麻燃烧球,给狼兽造成巨大的伤亡,但狼兽的优势在于数量,几乎整个北疆的狼兽被都哈默尔招于麾下,所以,攻城的狼兽前一波刚刚死光,下一波随后跟上,无穷无尽。

城门处的战斗更加惨烈,一队兽人冒着纷飞的弩箭将撞门锤架好,伴随着整齐的号子,巨大的撞门锤被甩动起来,随后一下接一下的撞在高大的城门上,然而刚撞了没几下,一阵密集的石块雨伴随着火球从天而降,首批兽人转眼间便死伤大半。

狼王将中军帐安扎在离城前不远处,哈默尔随后带领几个兽将,连同康成来到附近一处高地兴致勃勃地观看两军厮杀,狼兽的进攻明显并不顺利,但哈默尔看着一点儿也不着急。

“火是人类最擅长的手段!尤其是对付我们!”狈萨格对狼王说。

哈默尔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眼睛依旧注视着两军交战的地方。

天空中阴云已经漫开,彻底遮住了阳光,地面浓烟四起,双方交战处火光闪耀,不时有巨大的亚麻球带着撕裂的风声从城上滚落,砸向下方的狼兽群,伴随着一声闷响,亚麻球四散裂开,火焰升腾,随即传来狼兽们痛苦的哀嚎。

哈默尔表情冷漠,没有半点怜悯,“看来,人类准备得倒是挺充分呢!”狼王两眼绿芒耀眼,如同三百年前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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