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谣古镇是林浩和王超然邂逅并一见钟情的地方,那年他二十八岁,她十八岁。不久之后便有了‘云水谣’饭馆,十年之后便有了声势浩大的‘云水谣’餐饮集团,所以说嘛,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浩然轩’地处郊区,占地面积不大,但绝对清幽雅致,08年王超然诞下一子,老公送给了她这个礼物。明白照着张岭给画的地图,转了三次出租车,步行将近七八里才到达目的地。
没有人想到胡小**胆包天,千里迢迢只身来到王骁玮的老窝找情郎。明白听到消息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怎么写,张岭打了个哈气挂了电话:大班长,你那个外甥女啊!没治喽!
死皮赖脸的大班长以被袭胸为由,张岭禁不住软磨硬泡,情况紧急机票又订不到,只要驱车亲自前往,也出了东北却接到隋大少的催命电话。明白无奈下车,上了辆公共汽车,胆突突的单刀赴会。
王老板的样子简直要吃人,气冲冲的把明白甩进卧室。床上的胡小骚头发凌乱、双颊绯红、领口大开、裙底走光,风尘的样子绝对对得起小骚之称。她显然和昨晚的小姨一样,喝高了,至于怎么喝高的,在哪里喝的,怎么躺在王老板的床上,至今还是个谜。
事后,胡小骚坚称和王老板上床了,不过这孩子的话向来没准信,王老板呢,每逢提及此事都像被强奸了一样,怒不可遏言语激动:滚滚滚,你们娘俩没一个好东西,你们赫拉尔就没有好人。
一粒耗子屎脏了一锅粥,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因为当中还可能有好的,一个不良少女不能代表整个城市的形象,王老板有些言重了啊!
如果明白认真一点就能发现谁说的是真话,可当时他只顾着快点把丢人现眼的外甥女带走,其他什么也不想想,也没时间想。胡小骚嗷的一声吐了满襟秽物,大部分还流到了雪白的被褥上,床单上,阻止都阻止不了。
明白提了着双手走出卧室,看见王老板双手抱肩站在窗前,眼睛似乎要把玻璃瞪碎,她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话。王老板突然转身,目光所及之处那个女孩已经泪流满面,他本想发火的,看她的样子再怎么也发不出来。
在别人眼里,明白就是个纯爷们,女中豪杰,坚强的代名词,可在王骁玮面前,她总是表现出最懦弱的一面。认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好像流了比过去二十几年还要多的眼泪,连明某人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王骁玮没回头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明白灰溜溜的拿些清洁工具,灰溜溜的把卧室收拾干净,灰溜溜的背起来不省人事的胡小骚,灰溜溜的出门下楼。走出好远她还回头张望,建筑很美,窗口处的身影很模糊,好像从未见过一样。
她恨恨的想:这个地方,我一辈子都不要再来……
王骁玮入狱后,明白一共来过‘浩然轩’三次,可每次都被门卫告知主人不在,她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下,希望主人回来后,好心的大哥能通知她,或让主人打她的电话。可那个电话终于没有响起。
明白把胡小骚放在候车室的椅子上,自己则去排队买票,恰逢学生暑假时期,连当天晚上的站票都没有,还好碰上个帅哥退卧铺,要不然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买了几瓶水和八宝粥,掏掏兜里,只剩下不到十块钱了。
逃票的事,明白司空见惯,可亲生经历还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遭,难免心有忐忑。要是被列车员抓到还没钱补票,遭数落不说,可能被撵下去,除非装傻充愣扮可怜,兴许还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其实明白根本不用假扮,用贾玲数落白凯南的话是: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的心,而你的眉毛,已经出卖了你的眼睛。她没有白凯南纠结的眉毛,但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眸足以表明内心的疼痛。
候车室里人头攒动,座位上,地面上,角落里,形形色色的人,大包小裹的行囊。多数是学生,为了回家,受再多的苦都值得,明白大一那年寒假,不熟悉套路导致没买到坐票,站了二十八个小时,下车时腿肚子直转筋,眼睛都绿了。那个时候,家财万贯的王骁玮,他在干什么?
他们有太多的不同,不同的理想,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生活方式。
躺在厢白村村东头的山丘上时,王骁玮说过:每个人都有配合自己人生轨迹的生活方式,无所谓高不高尚,无所谓低不低贱,别人插足不了,更改变不了,妓女被世人所不齿,可为什么还要那么多人甘愿被指着鼻子呢,全是生活所迫身不由己吗?其实也不乏喜欢那样生活方式的女人呀!
你可以排斥某个群体,但请不要鄙视她们脚下的路。
出卖肉体和出卖灵魂,到底哪个更龌龊?
王骁玮是想劝明白不要那么热心肠,谁的事都想插一手,可在她心里却成了含蓄的诉说两人由于生活方式的不同,而不可能有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但他的话的确给明白提了醒。
胡小骚满足自己的现状,她又何必强人所难,费力不讨好呢?这将是最后一次管胡小骚的事,以后即便她误入歧途,小姨也不理了,况且外甥女一直没在正道上。明白把胡言乱语的醉鬼放好,喂了矿泉水,又盖好看不出本色的被子后,形单影只的走出卧铺车厢。
过道上全是人,走过一个车厢要花二十分钟,有帅哥困急眼了,伏在椅子上金鸡独立的鼾声如雷。推车卖东西的大爷真膈应人,瓜子矿泉水八宝粥鸡肉肠大碗面的叫卖声叽叽喳喳不停,到站着睡觉的哥们那叫了足足五分钟他也没醒,附近的人吓坏了,以为出了人命。
别害怕,帅哥抹抹眼睛笑嘻嘻:生来觉沉……
厕所门口,两个五六岁的孩子盘根错节的睡在一起,里面的明白怎么也推不开门了,为躲列车员,只要查票,她便提前躲进来,刚刚那次睡着了,一觉醒来月亮已经跑到了夜空正中间。
朦胧中她感觉温暖了好多,睁开眼发现身上披了件的衣服,是谁的,那么熟悉?她想起来了,起身寻找他的身影,他英俊的侧脸隐约出现在了车厢的那一头,她努力推开摩肩接踵的人群,而他又消失了。
她知道是他来了,跟着她上了车,看着他睡在地上很心疼,于是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而又不想被发现,于是逃跑了。他总是这样子,明明很关心她,还要装成一副冷酷无情样子,他总是这样子,真让人受不了。
明白很久都无法从梦中走出来,原来只是一个梦,他没有跟着她,看她怎么艰难的背着外甥女挤上车,怎么一次次胆战心惊的逃脱列车员的查票,怎么被冻的浑身颤抖,然后心疼的给她披上衣衫。
原来一切只是个梦,大概只有在梦中他才会那样对她,现实中,她什么都不是。
明白又哭了,嚎啕大哭,鼻涕都流出来了,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
火车到站了,胡小骚才醒,不知道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悔恨,还是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连个屁都不放,低着头狼吞虎咽了三盒八宝粥,还求小姨给整几袋泡椒凤爪。
小姨本来连骂都懒得骂她,打算车到站就走人,管她醒不醒,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恩断义绝。可看到外甥女一脸讨饶像又心软了,把几根火腿肠塞到她手里:泡椒凤爪贼辣的,有啥好吃的。
刚开始聊的不错,亲情无限,但一涉及王骁玮的问题,娘俩便产生了分歧,没走到出站口就谈崩了。胡小骚不顾小姨的苦口婆心和破口大骂,大步流星的头也不回。身后的明白气急败坏,红着眼睛大吼:胡小骚,我操你大爷!
路人纷纷侧目,对蓬头垢面的明白指手画脚,胡小骚忍不住舆论的压力,终于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一副嬉皮笑脸的流氓相。
“我大爷都七十多了,不嫌乎老,你就去操吧~”
同一种事物在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称呼,学名红薯的植物,有的地方叫地瓜,有的地方叫山芋。SD的面条叫和乐,馅饼叫火烧,另类的名字不知骗了多少外地游客。此类现象很平常,也很正常,所以所以,当你初到陌生的地方,一定要先了解了解当地的‘专有名词’。
‘大力丸’就没做到知己知彼,以至闹了个大笑话。‘心梦缘冷饮厅’的巨幅牌匾还是文设计员给设计的,香车美女,玫瑰红唇,典型纸醉金迷的地方。‘大力丸’纳闷了半天,为何一个喝冷饮的地方布置的如此滚滚红尘?音乐的风格也和该有的氛围大相径庭?
在赫拉尔,‘冷饮厅’就是个专有名词,它是窑子的小名,妓院的别称。
‘大力丸’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你你们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明白嫣然一笑:的确是,不过卖的不是狗肉,而是~鸡肉!
过年的时候,家家都要贴喜字对联,当然排除办丧事没超过三年和信奉一些特殊教派的。农村人家的对联很有意思,鸡鸭鹅狗都能沾到年味,什么肥猪满圈,井泉大吉,就连四轮车也贴上‘出入平安’的红底黑字。
骚神和海龙王很是调皮,偷了一个小贩的对联,不畏严寒和风雪,大年三十凌晨就起床了,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猫着腰跑遍了大街小巷,桶里的浆糊冻住了用口水尿水一切可能的方法将其化开,冒着***被冻掉的危险,把所有‘冷饮厅’的大门糊上了‘金鸡满架’的帖子。
时隔多年,当骚神在案板上狠狠的从鸡身上剁下来鸡爪子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少年时的趣事,转过头对老婆笑嘻嘻的感叹:这鸡啊!真是好东西。干瘪的像老太太的刘莹正在收拾客人留下的残局,头也不抬的顶过来:你要是敢去找鸡,我就把你的***穿成串卖了……
这鸡啊,的确是好东西,鸡脖子、鸡翅、鸡胸脯、鸡爪子、鸡头、鸡蛋,哪里不是钱,就连鸡毛还能烧火呢。‘农民烧烤店’的烤鸡爪子堪称一绝,十里八店都出名,所以说,刘莹吃‘鸡’的醋,真是不应该!
烧烤生意和其他的不太一样,一般下午五六点才开糊,可以持续到第二天凌晨,晚上十点左右为高发期,忙的骚神一干人钻头不顾腚。海龙王开出租时,碰到一个在啤酒厂当经理的,套完近乎后,每次进的货都是成本价。
客人还没到,八仙桌子就摆到街上了,严重影响了城市治安。骚神技术熟练的烤着肉肉菜菜,刘莹、金玲和罗县长忙着往每个桌子上放碗筷抬啤酒,背心裤衩子都累的大汗淋漓。谭流流趁亲爹不注意,一口撸下整串羊肉,顿时被烫的嚎啕大哭。
生意很少惨淡。吃点烧烤,喝几瓶啤酒,侃侃大山,无疑是个不错的消遣。也不乏酒喝多了闹事的,有陈凤罩着,闹也闹不大,大多数自找亏吃,英勇善战的海司机很少亲自出手,在‘农民烧烤店’,连个娘们都不是好惹的。
犊子不是第一个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却是最傻逼的一个。他酒量太差,喝了四瓶雪花就开始坐不直溜,第五瓶一下肚儿,舌头也硬了,口齿不清的嚷嚷鸡爪子没烤熟,这这,骚烤店,不~他那,想他那开了死不死。
犊子是南方人,普通话说得一塌糊涂,ZCS、NL、HF、平翘舌各种不分,方便面放调尿,爱吃蛋糕上的赖油,爱打男球,从小就不是娘好学生,感冒了会发骚……酒喝多的时候,尤其像外国人。
刘莹耐着性子重新上了一批,又被劝退了,犊子歪歪斜斜的站起来,眼睛直勾勾色迷迷亮堂堂:老板良,陪哥哥豁一杯,廖不兰,我就不给钱了。刘莹哼了一声:我怕把你喝吐血了。
老板良已经极力压制火气了,要搁平时嘴巴子早上来了,老板劝过她:沉住气,客人是上帝。这回的上帝太不识抬举,搂着老板良就不放手了,满嘴酸不拉几臭的哄的非要玩亲亲。
恰巧金玲端着托盘出来,见破口大骂的刘莹挣脱不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泡脚,跌倒的犊子撞翻了两张桌子,惹得周边的客人一阵骚动。紧接着,两个已婚女人冲上去,拳打脚踢外加大嘴巴子,打的地上的未婚男人哭爹喊娘。
远处的隋大少梗着脖子看热闹,还跟着起哄:哎呦,让两个娘们收拾了,山炮,死去得了,手里则忙着把鸡翅往陈凤嘴里塞。陈凤的心情不太好,一把推回去,烦躁的把冰镇的啤酒泼了自己满身。
空气真热,一丝风没有,光着膀子的隋大少也学陈凤的样子,把冰镇的啤酒从头上浇下去,连身上的青龙纹身都跟着打冷战。陈凤穿着浅蓝色人字拖,白色的牛仔短裤和粉红色吊带儿背心,晶莹剔透的皮肤上的凤凰头若隐若现,显得他更加风韵。
隋大少盯着湿漉漉的陈凤,不禁想起了两人在浴缸里玩的湿身诱惑,一把搂过来吻下去。刚开始陈凤不耐烦,骂骂咧咧了几声就意乱情迷了。她骑在他腿上,胸脯压着他,双手绕着他的脖子,两人旁若无人当街热吻的样子让人心潮澎湃,女的脸红的低下头,男的连连咽吐沫。
流着鼻血的犊子里倒歪斜的走过来,扳过来隋大少的头,挑衅的问:操,更才,骂我的傻逼,他那的,是你吗?
这句话倒把隋大少问愣了,他转过头问陈凤:臭香炉,我骂他了吗?陈凤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把隋大少的头扭过来继续亲吻。
过了好几天,隋龙才想起来有天晚上被人骂做傻逼了,胆敢骂隋大少,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这口气要是咽下去了,白混这么多年了。他吩咐手下的人找到犊子,暴打了一顿还要扒裤子把人变成太监。
裤子还没扒下来,犊子就大小便失禁了,他瘫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饶,要不是陈凤说她是明白朋友的对象,吓唬吓唬得了的话,隋大少一定要给他做收费的节育手术,只需一刀,‘受益’一辈子呀。
隋大少和众人哄笑一团:就你这熊样,还有个大学生的对象,操他妈啊奇闻啊!
犊子擦擦鼻子说真的真的,不信你们去问她,她叫赵一婷,在‘云水谣’餐厅上班,是经理的秘书。
隋大少忙问:是王骁玮的秘书?
犊子咬牙切齿:对,是那个小白脸,他想打我们家一婷的主意,操他妈的,哪天我就废了他。
从此之后,犊子便成了隋大少单线联系的特务,为‘麻袋事件’和隋大少的横死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估计隋大少到死那刻才觉悟,正是他的聪明才智和运筹帷幄,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这件事陈思不知道,张岭不知道,东窗事发之前赵一婷也没有发现丝毫的痕迹。杀人案发生一个月后,赵一婷被警察找去问话才悔不当初。
犊子失踪了,警察在通缉他,后来林浩也在黑白两道的出钱找他,除了死者,生不如死者,可能只有他知道杀人案的细节。远在ZJ的犊子看到悬赏令后,洋洋自得,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
赵一婷抱着明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姐啊,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王哥啊,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们。明白抱着她同样泪流满面,可嗓子像被刀子卡住了,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她的爱人,她的爱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