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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小刘闪亮登场

想当年,“加长茅坑”除了是小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还是坏小子逞能装逼的好去处。在屎尿并驾齐驱的蹲坑旁边,不知道无偿奉献了多少鲜血,不知道熏黑了多少无辜的小肺,有时候即流了血又黑了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坏小子们大打出手后往往又行搂抱之礼,毕恭毕敬的互赠香烟,两帮并一片,携手闯荡江湖去。

吸烟的男人很有魅力,十几岁的孩子兜不离烟,更是让人‘刮目相看’。骚神刚会走路那会儿,看见地上的烟头比见了爹都亲。海龙王和邢法在加长茅坑烟雾缭绕的时候,放哨的罗县长溜了号,被‘悬崖勒马’来个措手不及,海同学情急之下竟然‘吞枪自杀’,导致现在说话还大舌头。

何小酷想真酷一把,大步流星的进了小卖店,拍到收银台上两块钱:来盒帆船。几年前的香烟没有现在的贵最便宜的还要两块五,那时只要一块二毛人民币就能赢得一个男人的面子,不过那厮不叫帆船,而是叫‘江帆’。

九年后,风靡一时的‘江帆’牌香烟已经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价格参差不齐的‘红塔山’、软硬包‘中华’、软硬包‘八喜’、‘白沙’、‘红河’‘云烟’,还有以何青为代表的众家庭妇女可以消受得起的‘哈尔滨’。

2008年夏天,孙全去NMG喝大舅姥姥的三婚喜酒,回来时送给表哥一条‘大前门’,从此表哥就离不开这个味儿了,想方设法的托人捎带,托不到人就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亲自去买,着了魔一般。

孙全说:这‘大前门’是好抽,可不能抽一辈子吧,万一有一天厂家不产了,你还不是得换!

表哥执迷不悟:我他妈就爱‘大前门’,要是抽不到了,我就戒烟……

马乔豪对表弟的言外之意心知肚明,连骚神都听出来是劝他别再对明白‘痴心妄想’了,他递过去一根‘大中华’说:这和你那‘大前门’差不多,来试试,见马乔豪不耐烦的摆摆手,叹气道:死心眼子……明白,还没有消息?

明白不见了,手机关机,住处没影,工作的药材公司说她去大庆出差了,时间不确定,得看工作需要。还是陈凤在群里发消息说,不要担心我老桌儿,她说手机掉厕所了,正在维修,叫我告诉大家她很好,几天就回来了。

海龙王也说了,那晚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隋龙和王骁玮是约好谈什么搭伙的,哪有啥绑架、群殴,胡扯!人家那叫强强联手……陈凤和明白为什么去?哎,都怪张岭那孙子谎报军情……王骁玮和明白还是坐我的车回来的呢……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麻袋事件’,版本却天南海北。马乔豪不知道该相信哪个,既然真没发生什么,为什么知情人都对那晚的事三缄其口?明白莫名出差,与此同时王骁玮也不见踪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双哥给介绍了个大活儿,可劲儿折腾吧,东家不差钱,事成之后还有红包喜糖,干一单等于干平时五单,马司仪竟然想推掉,连他老爸都出动了:败家子,有钱不挣,为的啥,啊,到底为的啥,虎逼呀!

新郎很帅,新娘也很漂亮,连男女傧相都格外光彩照人,双方父母笑的合不拢嘴,台下座无虚席,全体聚精会神的聆听马司仪的倾情演唱:

“如果说,天气都难以预告,爱情的痕迹往~哪~里~找~~我要对你多好,你要爱我多少,有什么重要,也许答案得走过天涯海角,最后才知道~听得见你心在跳,才重要~我要对你多好,你要爱我多少……”

“我要对你多好,你才会爱我一秒?”

马乔豪忍不住哭泣起来,大小的婚礼也主持不老少了,别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必须得他先插上一杠子,而他自己却还光棍一条,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滑稽的事吗?每天干着心不由衷的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马司仪真是喝多了,搂谁不好偏偏搂着新娘子喝交杯酒,新郎的脸都绿了,怒张的鼻孔呼呼的喷着热气,要不是大喜的日子,非砍烂吧他。马司仪笑嘻嘻的栽过头,鼻涕都流到腮帮子了:哥们,你媳妇,真他妈漂亮,身材也好!

据孙全所说,表哥昨天至少磨叽了四个小时的废话,尿了三水桶啤酒,得罪了两辆面包车的人,袭了新娘子十遍胸,挨了新郎官二十泡脚,‘瞧好婚庆公司’的牌子,“都他妈让你给砸了!”

蓬头垢面的表哥点了根烟,样子好像戒毒所里的瘾君子,吐了半天眼圈儿才悠悠地狡辩,我不是失恋了吗?

孙全给了他一拳:失恋?你他妈什么时候恋了,自己个儿想美事呢吧,明白压根儿就不给你正脸瞧,还他妈好意思说失恋。

表哥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知道自己理亏,笑嘻嘻的贫嘴:怎么没恋,单恋不是恋吗?是我攻击的不猛烈,要不然……再说,那么多年的老同学,也不好意思下狠手啊!

几天之后,马乔豪在‘云水谣’包了个间,大摆筵席给‘受害者’赔不是,拉着新郎的手左一句兄弟对不住你,右一句兄弟对不住嫂子,还承诺今后只要是哥哥嫂子介绍的人,一律打七折,总算挽回了‘瞧好婚庆公司’和马司仪的颜面。转头之际和一个女孩的眼睛对视了,她的瞳孔亮闪闪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这就是刘侄女,姑且称她为小刘吧,因本人不想把真名公之于众,她的参与也属于‘友情客串’,对故事的发展和结局没有太大的影响,也就不需要精益求情锱铢必较强人所难,非要了解人家的贵庚芳名了。

诶你叫李嘉诚,也就首富了?

刘双大哥之前提过这个侄女,乔豪老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含糊其辞,一直推脱着也没照面,没想到这次的事多亏她帮忙,要不然他根本没有赎罪的机会。原来刘侄女和新娘是闺蜜,还是她的伴娘呢,怪不得看着耳熟。

其实一进婚礼现场,小刘就注意他了,叔叔总夸他的这个小朋友,多么多么能干,多么多么善良,多么多么有正事儿,谁说现在的年轻人完了,乔豪就是个好例子,初中毕业就下来养家糊口……想到自己的败家行径,还偷了家里的房照做银行抵押,小朋友的脸不禁微微的红了一下。

他长的不算帅,但也说不出瑕疵的地方,不胖不瘦刚刚好,发型不酷但很有型,皮肤不白但很健康,眼睛不大但很有神,眉毛不粗但很浓密,鼻梁不挺但很好看,额头不宽但也不窄,嘴巴有点翘,笑起来有点歪,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

情人眼里出西施。马乔豪记得求明白评论过他的长相,她连头都没抬:放在人群里找不着,头发好比七月的枯草,病入膏肓的脸色,贼眉鼠眼上贴着两条毛毛虫,天庭不饱满,鼻梁子骨折过,哎你笑的时候嘴巴怎么向右歪啊?小时候睡觉受风了吧?这病可不好治!

大班长的嘴可不是一般的损!

第一印象不错,但小刘不喜欢司仪这个职业,靠嘴吃饭的人难免油嘴滑舌油腔滑调,果真如此,没一会儿就把满屋子的宾客逗得哈哈大笑,更气人的事,还开她和伴郎的玩笑,那男的长的多对不起观众啊!

可是一曲《心在跳》彻底让她痴迷了,缓慢着开始,激昂着高潮,回味着结局。上网查了才知道黎明也唱过,没有黎天王唱的好听,却比他多用了感情,眼底有着淡淡的忧伤,是那种无可奈何的忧伤,是那种无人理解的忧伤。

他怎么哭了?

马乔豪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什么感情在里面,瞎唱的,那个流点眼泪不是煽情吗,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抓住东家的心理,听说新娘子平时最爱看韩剧,能哭的稀里哗啦的,你没瞅见嘛,我唱完歌她都哭岔气了,当时就塞给我五百块红包……只不过后来我喝醉吃了人家豆腐,又被要回去了……

小刘知道他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说些存在不存在的事儿,调戏新娘子时她也在场,小肺子都气炸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流氓呢?岂有此理!可更多的是伤心,左心室火辣辣的疼,右心房酸溜溜的麻,泪腺根本不听使唤。

新娘子可比她漂亮多了。

小刘语重心长:以后少喝点酒,酒喝多了误事不说还得罪人,还有,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嘴,咋那么刺!

大家都夸奖小刘是个好姑娘,配马乔豪那是三个来回还带拐弯的,用范伟的话说:白瞎你这个人啦!骚神搬个马扎栖到身边,色咪咪的抢话:小妹儿,面筋、鸡爪子、鸡脖子、叉子饼,乐意吃啥,哥儿亲自给你烤。

刘莹看见老公的死德性,快把菜板子砍碎了,拎着菜刀走了出来,离老远就大吼起来:谭东,你他妈不把泔水倒了,跑外头聊什么骚!矛头又指向马乔豪:马乔豪,想吃烧烤,先他妈付钱,吃白食可不行。

马乔豪转过头一脸的无辜相,瘪着嘴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板娘,我招谁惹谁了,没听说哪嘎达吃烧烤先掏钱的,我知道能吃多少啊?一看就不会做生意!再说啦,女银,要温柔,小心骚神把你休喽。

海龙王最没眼力见儿,傻逼都能看出来战争一触即发,他还顶着瓦盖头风风火火的启啤酒,牙床子咯的直淌血,歪着头大喊大叫:罗县长,啥玩意熟了赶紧整点啊,我和马乔豪先喝着。

骚神终于听见了媳妇的吼叫,央求金玲帮忙倒泔水,金玲可不干,说我和小刘唠两句,你一个大老爷们非插一杠子。骚神说,倒泔水本来就在你的业务范围之内,什么时候你变成老板娘了,再来指使我,听话快去,我和小妹儿谈谈理想。

刘莹哪会给他提高觉悟的机会,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死猪般连人带椅子拖出有两米远。以上描述没有任何夸张成分,拖人者虽然身材弱小,可被拖者体重也不达标,此刻又恰逢前者怒火中烧,就算后者真是头死猪,她也能给抡飞了。

骚神重心不稳栽倒在地,小腿肚子被马扎夹出个直径约五毫米的大紫豆子,顿时炸了庙了,冲过去和老婆撕扯起来,口中不住的骂骂咧咧,从当初不守妇道导致未婚先孕,到现在贪小便宜外加懒惰成性,羞得老婆满脸通红,直呼要他的命。

起初大家以为两口子闹着玩呢,渐渐发现不对头,忙上前拉仗。吃了亏的刘莹势必讨回公道,被金玲抱着上身不能动弹,就找机会攻击老公的下盘,没想到对方转移方向,她的风神腿误伤了海龙王,疼的他哇哇大叫。

双方停止了武斗,文攻乘胜追击,互飙脏话,问候彼此的十八辈祖宗,言语难听的程度非常人所能理解,还把已故之人的全身器官数列一遍,有几处描绘的相当细腻,赶上现场直播了都。

刘莹给老公定了十一大罪状: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外带扒老太太裤衩子。说你他妈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草你爹的,一脸贱相,看见女的就往身边蹭,你他妈就不怕沾上腥?

马乔豪似乎了摸清了事故的导火索,火气也上来了,说刘莹你说话干净点,什么腥味?你他妈比谁都腥,刘莹冷笑一声:是是是,不过大司仪也好不到哪儿去,死皮赖脸也白扯,只能有奶便是娘了,真不挑食啊!

“刘莹,我操你大大爷!”

局面越来越混乱,已分不清单挑还是群殴,邢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离老远就喊诶诶诶诶,嘎哈玩意啊,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你们这是要造反啊,还他妈打上群架了,邢法第一万条规定,当街斗殴全体枪毙。

类似的话已经成了邢法的口头禅,动不动就邢法规定,而且规定的全是死刑。民间有种封建说法,孩子的名字不能起的太过头,怕凡体俗胎无法驾驭。正白村有个男孩叫岳飞,经历坎坷,未成年就夭折了。

此时生龙活虎的邢法怎么也没想到半个月后他就会一命呜呼,时年二十一周岁.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笑着自嘲,也许是名字害了他,不该大吊车的事儿,哎,邢法终究免不了给自己也判了死刑。

邢法连拖带拽的强迫马乔豪陪他去撒尿,公共厕所在百米之外,他们才懒得去挤,溜到烧烤店后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便激光扫射。马乔豪本无尿意,但想来都来了,不留点什么怪不好意思的,使了半天劲却没有点滴零星,只好垂头作罢。

不急着回去,马乔豪点了一根儿‘大前门’,随手把烟盒揣进裤兜。邢法说给我一根儿啊,咋这么抠呢?马乔豪说抽自己的,我的‘大前门’可难买了,邢法猫下腰去掏:我他妈没带烟。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说了艾佳的病,诉了彼此工作的辛苦,也聊了将来的打算。邢法也劝马乔豪放弃明白,这么多年的老同学撕破脸多不好,我看那个小刘挺不错的,一定比明白适合你。

马乔豪望着星空叹气:适合,别人怎么断定适不适合?茅坑什么味儿,只有蛆知道。

邢法笑骂:你他妈就是一只长尾巴蛆!

两人只顾着吵闹,到了跟前儿才发现又多了几副碗筷,明白正拉着小刘的手哈哈大笑,嗓子眼都看到了,她转过头一脸严肃,口里却是玩笑话:马乔豪,你走的什么狗屎运啊,找一这么好的媳妇!

好久之后,马乔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分手,小刘哭的直打嗝,鼻子擤的通红,舌头也打了结,想连贯的说出一句话根本不可能,可她还是要说:我知道,你~~咿,喜欢的咿~是明白,第一次见她~我就咿~知道了,你看她的眼神咿~和看别人的,根本不一样,可我咿~真的舍不得你啊!

明白一直以为王骁玮真的爱她,他的眼神骗不了她,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吗?温柔的、甜蜜的、霸道的、怜爱的,想据为己又小心翼翼的,想不去痴迷却又欲罢不能的。

可他却说出了那番绝情的话,如果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绝不会那样对她。用无所谓的语气解释自己的过错,轻描淡写的说着两人的感情,一切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是她抵抗力低下,烟雾中了毒,死了都活该。

明白承认自己活该,活该被他骗上床,活该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可他呢,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麻袋事件’后她已经决定跟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了,可他为什么又来招惹她?

她站在‘情侣桥’上哭着问: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明白以为是幻觉,这段时间总是精神恍惚,晚上经常失眠,白天还了无睡意,睡着了也会被人叫醒,醒来发现根本没有人,可刚刚明明有声音贴在她耳边小声喊,喊什么了?又不记得了。

何青断定女儿得了‘外科病’,要找大神看一看,哟,可能你奶奶想你了,回来看看,实在不行给你烧个替身吧?吓得女儿毛骨悚然,至今也没敢‘回来看看’。可这次好像真的有人叫她,汤庆都听见了。

王骁玮的出现让所有人吃了一惊,他穿了一件咖啡色的皮夹克,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神秘,鼻梁子和右边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分别贴了纱布,左眼眶还有点淤青,不过不细看根本看不见,在场的人,除了明白,只有海龙王清楚那些伤痕的来历。

他故作轻松的说:怎么换手机号码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她怔了片刻,低下头语气生硬的回答:有事吗?

他的眉毛皱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声音中带着乞求:有时间吗?我们谈谈吧。

明白冷笑了一下,重复了那句:有事吗?

他用拳头擦了下鼻子,用以掩饰内心的波澜,用命令的口气说,跟我过来,我有事!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很想笑,他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凭什么听你的,是你欠我的,我从来不欠你什么?

感觉没人跟过来,王骁玮回过头才发现明白已经随着人群走出好远,只好重新追上去。

“你,还好吗?”

“好,为什么不好?我很好。”

“哦,那我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了,多少钱,改天让一婷捎给你。”

“……”

“没事我走了,这么多人等着我呢。”

“那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一定给我打。”

“我手机坏了……”

王骁玮二话不说把自己的iphone4塞过去,笑嘻嘻的说那我给你打,不要再丢了啊!说完便钻进路边的一辆出租车里,根本不给人缓神儿的机会。明白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想扔又舍不得,握着它热热的,不想哭,却流下了冰凉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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