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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汽车一个转弯,驶离了海边,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回来。我定睛看了看窗外,只见“中山大学”四个大红字赫然映入眼帘。这四个字并不是写在校门上的,而是写在马路转弯处的一堵矮墙上,这也太谦虚了吧。汽车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校门了。校门很有特色,是传说中的彩虹门。只见一弯彩虹从右边的地上升起,一直伸到左边上空,用四对成“V”字形的柱子撑起来的。后来听别人说,这彩虹门看起来就像牙签插着一块西瓜皮。想想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校门旁边有一个湖,很大,像海,怪不得人们称它为若海。

从校门望进去,里面耸立着两幢高楼,相交约成120度叉开。其中一幢是图书馆,另一幢是行政楼。两楼之间有一条山路。远远望去,这两幢楼就像一本打开的书,再加上这条山路,人们便联想到了“书山有路勤为径”。

啊,这彩虹、这湖、这海、这书山有路、这林荫校道,多么美的景象啊,都还没进入校门,这校园的一角已经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不觉油然而生对这所学府的喜爱之情。

汽车沿着校道行驶了一段距离,就来到了教学楼前面。我和Q姐下了车,拖着行李朝报到的地方走过来。

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号称全亚洲最长的教学楼,夸在两座山丘之间,好不气派!由于中大是三面环山,一面朝海,这教学楼就像一道城墙,海风都嗖嗖地从那里的空隙钻过。教学楼前面是孙中山铜像,他目视前方,伸出右手,像是在欢迎我们,又像是在抚摸我们的头,谆谆地教诲我们要做有用的才。

由于我和Q姐是不同专业,在报到的地方就分开了。

报到处早有很多师兄师姐在那里举牌接应本专业的新生,我很顺利地找到了理工学院,来到了我的专业光信息的报到处,交齐了资料,领了校园卡和其他的一些资料,就独自一人拖着行李朝宿舍这边走来。

我的宿舍在六楼,最高层,我一个人搬搬停停,终于将行李磨蹭到宿舍。我是第一个到的,选了个左手边靠近阳台的位置。宿舍还算挺干净的,于是我放好行李,擦干净床铺,铺上席子,就赶紧上去打个盹。

将近中午,我就被陆续进来的人吵醒了,第二个进来的室友叫柳君和,也是省内的。第三个来的室友叫唐雄,来自SX。第三个来的叫何书山,来自JS,是和父母一起过来的。我们大家互相认识之后,也就聊开了。

何书山的母亲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说:“哟,咱们宿舍正好是两个GD省,两个外省的呀。”

“可能是巧合吧,难道是学校特意安排的?”何书山说。

“应该是学校安排的,我刚刚从我朋友那边宿舍过来,他们宿舍也是两个省内,两个外省。”柳君和说。

“这样也挺好的,中大的生源大概也就是一半GD省,一半外省,这样安排宿舍,可以让大家互相了解一下不同的地方。”唐雄说。

我朝何书山的父母问:“你们JS的南京大学也很出名啊,干嘛不报那里呢?”

“南京大学呀,太高分了。”何书山的父亲答道。

“是么?可你们是本省的呀,应该比较我们外省的要容易些,就像我们本省的报中大,可能录取分数会低一些。”我有点疑惑地说。

“是会容易些的,不过南大的分数还是挺高的,书山的分数还差一点呢。”

“那中大也是排名前十的,分数应该也不低吧。”我说。

“中大也就在南方比较出名,越往北,越没名气的,在我们JS的录取分数是不高的。”

“是啊,我在高考完后还不知道中大呢,后来出成绩了,要填志愿,才在网上查到中大,原来还有这么一所排名靠前,而录取分数不高的学校,于是就只好报它了。”何书山说。

唐雄也凑过来说:“中大在我们SX就更加不出名啦,我朋友问我报了哪所学校,我说中山大学。然后他就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二本的?’我摇摇着。于是他便恍然大悟地说:‘哦,三本的!’我当场就无语了,哥有那些差吗!”

大家听完后都笑了。

何书山说:“你还真别说,我有个朋友更搞笑,他填志愿的时候也没注意看,以为中山大学就在南京。等到他拿到录取通知书,一看是广州的,当场傻了眼。没办法啦,广州也只能去了,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去买飞机票,售票员一看,中山大学,说:‘中山大学不就在南京吗,干嘛还得坐飞机?’我晕!”

大家又笑了。

可是笑完后,我却觉得有点心酸,这么一所在省内如此出名的大学,怎么一出省就名气大跌了呢?

一切安顿好之后,就是院长、老师和辅导员来宿舍看望同学,接着就是开学典礼之类。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军训,听说要军训一个月,一听就让人头痛。军服军鞋都得自己掏钱买,有便宜也有贵的,我当然只能挑最便宜的。

这一天早上,大家都到操场按专业班级排好队,等待教官的到来。教官们出场,先是快速而又整齐地排好队,然后变换各种队形、阵列,最后就是表演打拳。教官们各个龙精虎猛,拳路打得出神入化,甚是精彩,看得我们连声称好。

表演完之后,就是分配各个教官到每个班级。只见一个身材不高,皮肤黝黑,脸上还带着些童真的教官朝我们这边走来。我心想,这教官一定是好人,不会让我们吃太多苦。

他来我们面前,笑了一下,露出雪白而又整齐的牙齿,加上他那包公似的黑脸,让我不禁想起了黑人牙膏,心里偷笑了一下。

教官说他姓吴,现在十八岁,当了两年兵。

原来教官跟我们一个年龄的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年轻。

这一天也没啥事,就是大家一起互相认识,聊聊天,强调各项纪律等等。

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惨咯,每天都要五点起床,五点半开始站军姿,站一个小时,吃完早餐之后还得继续站军姿、操练各种转身、走路姿势等等。

站军姿是最无聊的事情,一站要站一两个小时。经常听教官在那里大声喊,身体前倾,抬头挺胸收腹,两眼直视前方,两手中指要紧贴裤子的中线。我们排成几行站军姿的时候,教官就在我们中间走来走去,看到谁没有身体前倾的,就用手把他往前推一推;看到谁没有收腹的,就将他的皮带勒得紧紧的;谁低头了,把头抬起;谁左右倾斜了,把身体扶正。

不过我们也是很会偷懒的,只要教官离我们远点的时候,我们就偷偷地放松双手、抖动一下双腿,不然这样站下去,那不僵死也得晕死。

有一次清晨站军姿,旁边有一个排的人突然躁动起来,听说是有人晕倒了,教官赶紧跑过去看。过了一会儿,教官回来说,原来不是晕倒,是站到睡着了。我心想,这才是境界啊!

不过我倒是有一次站军姿站到差点晕倒了。原来快晕倒的感觉是这样的,先是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了,然后开始扭成一团,颜色也渐渐变成了黄色。我知道我是要晕了,于是说,教官,我要晕了。教官叫我坐下休息一会。我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喝了点水,感觉好多了,于是又站起来站军姿了。

我们排的吴教官还是挺好人的,经常把我们带到树荫底下乘凉。他也爱幽默,喜欢说笑话,特别是黄色笑话,有时候讲得大家笑个不停,他却严肃地说,不准笑!有时候有美女经过我们后面,他也不放过让我们放松一下的机会,于是下令:“向后转!”

吴教官喜欢说我们猥琐(其实他自己最猥琐了),但是他普通极为不准,特别是说“猥琐”这两个字,经常说成“窝西”。他这“窝西”用处极广,凡是贬义的形容词,都能用“窝西”一词来概括。所以“窝西”就是他的口头禅。不过这还好,比起其他把“我操”当口头禅的教官顺耳多了,虽然这两个词在他们眼里差别不大。就好像同样是别人骂你,一个用你听得懂的话骂你,一个用你听不懂的话骂你,你觉得哪个会更让你生气呢?

有时候我们做得不好,被连长发现了,吴教官就会被叫过去批一顿。不过他也从来不拿我们出气,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然后在我们面前说连长的坏话,骂他几句“窝西”,就过去了。

吴教官说,被长官打骂不要紧,习惯了就好。就算长官无缘无故突然给你一脚,你也得默默承受,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军队!他说他自己也是被长官打骂过来的,部队里没有不被打骂的人,包括什么首长,都是被打得跪着唱军歌过来的。

军训里最主要的娱乐就是唱军歌,我向来是个五音不全的人,什么歌都学得不好。不过其实军歌也不用唱得太好,只要大声有激情就好。我们的教官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每次教新歌都要找会唱的同学上去教。这一次又要教新歌了,每个人发了一张纸,上面是一首《军中绿花》。教官问有没有谁会的啊,出来给大家教一教。这次居然没有人自告奋勇。这首歌我倒是会的,高中军训的时候学过,也挺喜欢它的,于是我便鼓起勇气,毛遂自荐。

我站在同学们面前,一开始还是有点紧张,不久我便沉浸在这深情的歌声之中了:“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我觉得我有生以来唱得最好的一首歌就是这首了,我觉得自己教得也不错,我没有问别人的看法,不过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这时候,我看到了一位中年妇女,她在花坪里除杂草。干活累了,她就坐在草地上,向我们看过来,看得入神。她的两鬓已经被岁月撒上霜雪,脸上的皱纹镌刻着沧桑的历史。她好像陷入了沉思……

可能她在想:我的孩子今年也上了大学,他军训也很辛苦吧。

这时候,同学们又开始练习唱《军中绿花》了:“……妈妈你不要牵挂,孩儿我已经长大……衷心地祝愿妈妈,愿妈妈健康长寿……”

我的眼睛已经有点湿了,声音也有点咽哽了,我已经唱不下去了,真的是五音不全了。

其实光唱歌还不算娱乐,还得有较量,也就是拉歌。我们班有个同学,他来自NMG,长得很壮,性情也豪放,被我们推举为拉歌队长。于是我们排和别的排对拉歌,就从来没有输过。

有一次我们连里有个排和六连的某个排拉歌,拉不过人家,就来向我们连的其他排搬救兵。到了晚上,我们吃饱喝足了,就整个连一起出发,去找他们算帐。六连好像也得到了消息,整个连的人坐在一起。我们连一到,就把他们团团围住。

我们二话不说,就直接开火:“六连来个一!六连来一个……”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

“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个大姑娘……”

“冬瓜皮,西瓜皮,六连不要耍赖皮……”

……

我们喊我们的,六连却不为所动,好像被我们的“连珠炮火”给镇住了。正当我们胜利在望,稍微松懈的时候,六连却发起了反攻,我连见状,也奋力反击。

一来是由于他们兵力集中,都在中间,而我们围在外面,兵力分散;二来是他们以逸待劳,后发制人;三来是我们已经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因此,他们的喊声比我们大,盖过了我们。我连见状,深知己方已是强弩之末,于是赶紧撤兵。

军训中最好玩的应该得算打靶吧。昨天听说过两天就要打靶了,大家都期待着。不料今天上午,大家正在练踢正步,连长突然一声哨响,全连紧急集合。然后队伍就开始向校外行动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要去拉练,一打听才知道是去打靶。

我想,不是说明天打靶么,怎么改在今天啦?我今天正好没带近视眼镜,到时候怎么看得清啊?

心里正慌着呢,就听到“啪啪啪”像鞭炮一样的响声,原来已经到了打靶场了。前面的队伍排得很长,看来得很久才轮到我们呢。

每次上阵大概有二十人,每人打五发子弹,每个同学的旁边都有个教官在帮忙装子弹并且看守着。只听见枪声此起彼伏,看得大伙心里痒痒的,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不容易轮到我们了,教官帮我们装好了子弹,我们便卧倒在地上,开始瞄准一百米外的靶。我排在右边第十位,于是从右边的靶开始数,数到第十个靶,我就开始瞄准了。我瞄准好了之后,右手食指用力一扣扳机,咦,怎么没反应。我又用更大的力一扣,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干脆用双手的两根食指来扣,依然没有动静。教官看我半天没动静,帮我检查了一下枪,原来是保险合上了,于是把保险打开了。

我又得重新找我的靶了,而旁边的枪声已经“啪啪啪”地响个不停,搞得我开始紧张起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靶,于是赶紧一扣扳机,“啪”——“哎哟!”我被枪托反弹了一下,痛得叫了起来。等我缓过神了,又找不到靶了。哎呀,不管了,朝前面的靶打就是啦。我有点破罐子破摔了,一口气把剩下的四发子弹全打完了,真的好像放鞭炮一样。打完后,我心里还存有侥幸,多扣了几下扳机,想看看里面还没有子弹。教官说没有啦,起来吧。怎么一下就没有啦,我还没热身呢,这真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尝到味道就没了。

其实军训说苦也行,说不苦也行,反正日子倒是过得很充实的。每天早上很早就得起来,每天晚上回来后洗澡洗衣服后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周一到周五都得操练,周六还得上军事理论课。

周日在宿舍里,大家也都没什么消遣,于是买了副飞行棋,也玩得不亦乐乎,很有童年时代的感觉。

还有就是玩手机。我的手机是最差的,上不了网。柳君和的手机是最好的,而且他的流量套餐也多,于是他便经常下载一些A片和大家分享。于是宿舍里面经常有这样的画面,四个人围在一起看手机里面的A片,还常常评头论足一番。

我的室友都是比较开放的,一点都不忌讳谈论关于性的问题。我来自农村,思想比较传统,一碰到这些话题,我尽量回避。其实我并不是不谈这话题,而是不想谈自己,但我又没有别人可谈,所以只能不谈。于是他们便大谈其谈他们什么时候长出了**啦,什么时候开始打飞机啦,怎么打法啦,交流一下心得。我一点也不想插上嘴,虽然我也做过。

唐雄为人和善,会说话,有大气量,于是被大家推举为宿舍长。这天周末,他在给家人写信,写着写着居然哭了,一边擦着眼泪鼻涕,一边坚持写着,写了好多页呢,可能在诉说军训当中的酸甜苦辣吧。

我从未想家而哭泣过,今天看了这一幕,确实被感动了,于是我也提笔给妈妈写了一封信。以前很多不敢当面跟妈妈讲的话,在信中反而敢于表达了。可能中国人比较含蓄,一般不习惯用言语来表达爱和关心,只是落实在行动上。现在改成写信,少了当面的尴尬,我也就敢直抒胸臆了。

接着我又给弟弟和妹妹各写一封信,嘱咐他们要听妈妈的话,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理想的大学。

军训就快结束了,今天是最后一堂军事理论课。下课后我朝食堂这边走过来,忽然传来了“咚咚咚”的鼓声。我心想,难道有人在搞猜谜活动?后天就是中秋节,准是猜灯谜没错的!

我加快脚步,寻着鼓声走了过来。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食堂门口的墙壁上贴满了谜笺,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鼓声不绝于耳,看来是有很多人都猜中了。

我本来想挤到前面去看的,没想到挤不进去,只得在后面观望。我看到有好几道我都能够猜得出来的,却被前面占尽地利的人给抢答过去了,自己连个发言权都没有。

我正心灰意冷想走开呢,突然看到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书“特别大奖”,下面是四句话:“同心改革为祖国;一弯月照枝头亮,两颗星悬天下明;心已决断不宜迟;休把旁人抬太高。”我心想,难道这也是让人猜的灯谜?于是问了一下工作人员:“这也可以猜么?”

“可以啊。”

“怎么没人在猜呢?”我问。

“因为太难了呀,很多人看了之后,都挤到那边去猜简单的了。”

哦,原来是知难而退,我偏要迎难而上!于是一个人在那里仔细地琢磨着:同心改革为祖国——“同”的心不就是“一”和“口”嘛,改革一下就变成了“中”字,哦对,就是“中”字,因为我们祖国的简称就是“中”嘛。猜中了一个字之后,我就想,接下来还三个字,而后天就是中秋节,不会是猜“中秋快乐”吧?

想到这里,我赶紧看下一句,“一弯月照枝头亮,两颗星悬天下明”:一弯月象形一撇,“枝”的头部是“木”,加上一撇就是“禾”;两颗星象形两点,“天”的下面是“人”字,加上两点就是“火”,“禾”加“火”就是“秋”字了。想到这里,我更加确定了刚才的猜想。

接下来是第三句,“心已决断不宜迟”:把“决”字给断了,断去两点水,剩下右边的部分,加上个竖心旁,就是“快”字,意思就是“不宜迟”。

最后一句,“休把旁人抬太高”:把“休”字的单人旁抬高一点,不就像个“乐”字么!

我向工作人员报出了谜底,工作人员听后,把我带到观众面前,让我给大家解释一下。我把刚才所想的讲了一遍,只听得三通豉响,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工作人员也递给我一袋奖品大礼包。

工作人员叮嘱我说,过些日子他们灯谜协会招新的时候,一定要加入他们哦。我说一定会的。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虽然中秋还没到,但我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

9月30号早上是阅兵,下午是送别教官。这一个月的相处,大家和教官也都有了感情,纷纷与教官拍照留影,然后互相祝福,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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