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清婉似乎看到凌睿寒的身影,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他,可是每一次遇见,她总能看见曾经那个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的情景,初时,她总觉得那只是场梦,可是后来每每看到这座冰冷的拂清宫,她便再也不会多想了。
记得有一次,她在梦里问凌睿寒相信来世吗?
凌睿寒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道“我原是不信的,可是为了你,即便它是个遥远的期盼,我也愿意相信。”
凌睿寒死了,她原是想要陪他一起去的,可是为了身上的那些责任,她强忍着活了下来,有时候她常常在想,如果有一日,能随心所欲的左右自己的生死那该多好。
……
那次的意外虽然没有伤及她的性命,可是因为撞到了头部,使得她昏睡了好几日,听香儿说,她昏睡的那几日,轩帝每日都会来这里看她,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那一刻,就连香儿也会觉得轩帝是真的担心她的生死。
清婉苦笑着摇了摇头,轩帝的确担心她的生死,只不过,他担心的确是她死后,辰王就成了脱线的风筝。
受伤的那几日,因为御医交代过不能起床走动,好在香儿便替她找来了几本棋谱还有兵书,倒也不算太闷。初时,轩帝还会偶尔的过来看看她,可这几日也没了踪影,后来香儿无意在宫婢的口中得知,原来是雅夫人坏了身孕的缘故,轩帝来不来看她,她自是不关心,反正他来也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那一日,她正侧卧在软榻上翻看棋谱,猛然听见殿外一阵喧闹,还未等她出声询问,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音让她心中一沉。紧接着便看见莺妃不顾香儿的阻拦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得意的灵秀和一脸委屈的香儿,看香儿脸上还隐隐的带着一个五指印,这个样子清婉也猜到了几分。
看到灵秀的一瞬间,清婉心中倒是微微的吃了一惊,之前听香儿说,兰婕妤自入了冷宫之后,便一直不太好,前几日竟还疯咬了人,本想着待她伤好一点之后,去看看这位昔日的故人,可谁成想冷宫那边却传来兰婕妤失足落水的消息,兰婕妤死后,莺妃念及灵秀忠心为主,便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原本她还只当是旁人的谣言,现在看到她站在莺妃的身后,她也不得不信了。
不屑的扫了眼这对得意的主仆,她放下手中的棋谱。
瞧出清婉眼中的不悦,莺妃上前一步言道“梨妹妹,姐姐今日过来,是……”
“慢着。”莺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她清婉冷冷的打断“在莺姐姐言明来意之前,有一件事本宫倒是想问个明白?”
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将莺妃说的心中尽是疑惑,没等她问出口,就看见清婉侧目瞧了眼莺妃身后站着的灵秀和香儿,然后缓缓地站起身从榻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满满的走到了香儿的面前问道“本宫不是吩咐过,没有本宫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吗?你把本宫的话置于何处。”
“回禀夫人,莺妃娘娘不顾奴婢的阻拦非要硬闯,奴婢还被……”香儿说着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你是奉的是本宫之命,代表的便是本宫,谁敢对你动手?”
听到清婉的质问,灵秀面不改色的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回禀夫人,奴婢是奉了莺妃娘娘之命才动的手,奴婢……。”
“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将殿内的安静划破,原本还依仗着莺妃还肆无忌惮的灵秀,一下子就被打的愣住。
“本宫还以为进过冷宫的人会比旁人更知分寸,没想到居然还是如此的不懂规矩,如果莺姐姐没有教会这个贱婢什么叫上下尊卑,那本宫就好好教教你,本宫到想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拂清宫放肆。”
这一番话说的灵秀大气都不敢出,清醒之时也赶忙跪倒在地。莺妃眼睁睁看着灵秀被赏了两个耳光,心中怒气横生“你……”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莺姐姐不是寻本宫有事吗?本宫现在倒想听听你想问什么?”
莺妃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从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言道“前几日妹妹在玉祥台献舞,谁曾想途中发生意外,姐姐也一直未能来看望,所以今天便来看看妹妹的伤如何了。”
“莺姐姐这般气势汹汹的闯入我拂清宫来,便只是来瞧我的伤势吗?”说到这里,清婉不免冷笑了一声,又道“有什么话,莺姐姐不妨直说吧,本宫今日乏得很,没什么功夫听莺姐姐在这假情假意。”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言了。”莺妃也不再废话,直言道“前几日,玉祥台的宴席上,姐姐还以为能再堵一次妹妹的火玫蝶,谁曾想那忽然断裂的纱帐不仅让妹妹受了伤,也让我们都大失所望。”
“那件事只是一场意外。”
“当真是意外吗?”莺妃嗤笑着又道“前些日子,我已经命人查看过,那纱幔断裂处平整,若当真是意外断裂,接口处必然毛糙不堪,对于此,妹妹该如何解释?”
清婉倒也不着急,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淡淡的瞧着莺妃,言道“先前本宫还觉得奇怪,怎么会如此的巧合,今日得莺姐姐一题醒,却原来是有人要害本宫啊,那本宫倒是也好好听听究竟是谁暗中动了手脚,害得本宫险些丧命。”
“梨妹妹何必装傻,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装傻,本宫倒是不明白莺姐姐为何要这么说。”说着,清婉一脸无奈的托了一下额上缠着的绷带。
“你以为你让香儿在纱帐上动了手脚,就没有人知道你根本不会跳火玫蝶了吗?这样只能说明你是做贼心虚。”
“莺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那火玫蝶当初本宫可是在众多人前跳过一次,怎能说不会?”
“真正的颜彩荷当然会跳火玫蝶,可是你,却不是颜彩荷,你是凌睿寒那个谋逆之臣的妻子,莫清婉。”
莺妃的话宛如一颗重石一样砸上清婉的心头,她蜷缩在水袖里的拳头也在暗自的握起,那淡漠的双眼中涌现出的杀意也开始让人感到透彻心扉的冷。
看到这一幕,灵秀不禁在心中打了个寒颤,趁着清婉的目光都落在莺妃身上的时候偷偷的溜出了拂清宫。
“莺姐姐可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才这般说的?”
“原本兰婕妤说这话的时候,本宫还有些怀疑,可前今日你在宴席上故意跌落,本宫便知道你根本不是颜彩荷。”
“没错,我确实不是颜彩荷,也不会跳那惊鸿的火玫蝶舞,可那又如何呢?”
“如何?”莺妃轻蔑的笑了笑,道“既然你不是,那你就死定了。”
“你确定这一次死的是我吗?”
“冒名帝妃,欺君罔上,你罪该万死,灵秀已经去请君上了,这一次,你死定了。”
“是吗?”清婉一步一步朝着莺妃走去,眼中的杀气地下还蕴藏着毒辣,只见她凑近莺妃的耳畔言道“你知道上次在华雅宫兰婕妤为何会败得那么惨吗?你当真以为我做的这一切轩帝一点都不知道吗?这个戒备森严的帝宫我又是如何将颜彩荷给换出去的……”
莺妃心中一惊,眼中透出满满的诧异,她疑惑的盯着清婉。
“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轩帝在背后操作的。”
“怎么会?不,不,不可能的……”莺妃吃惊的看着她,神情也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本宫听闻前些日子,兰婕妤突然失足落水死了,她一个已经被打入冷宫的人,对于别的妃嫔也早没了利用价值,谁会如此多此一举?”清婉步步紧逼,又道“就是因为她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她才会有了今日。而此刻,这个秘密也被你知道了,你觉得,轩帝会放你向所有人公布这个秘密吗?”
话音刚落,就看莺妃‘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她惨白的脸上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忽然,莺妃从地上爬起,一下子扑到了清婉的脚下,她紧紧的扯着清婉的衣袖带着满脸的惊慌失措喊道“夫人,夫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这件事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清婉缓缓蹲下身,食指轻轻挑起莺妃的下颔,这次换她一脸得意的瞧着莺妃“听闻先前日子你去看了兰婕妤,宴席当夜又那般的逼着我跳火玫蝶,你以为就算我不说,帝君就真的什么都没发觉吗?
“那怎么办?怎么办?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你做对了,我……”
清婉冷冷一笑,伸手推开莺妃“只怕,来不及了。”
说着,清婉将目光看向莺妃背后的殿门处,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莺妃只觉得在她的背后一阵彻骨的寒意朝着她射过来,莺妃缓缓地转过身,一脸冷淡的轩帝正站在门口处,一脸阴沉的瞧着她。
莺妃急忙手脚并用的爬下轩帝,虽然灵秀什么也没说就急忙请他过来,可是到这一幕轩帝也大概明白了些什么,他阴沉着脸等着跪在她脚下求饶的莺妃“这些年你在后宫中,应该也没少折腾,即便死了,也不算冤。”
“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
莺妃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轩帝一把扼住她的咽喉,莺妃整个脸涨的通红,拼了命的想要从轩帝的手中挣脱。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香儿,吓得叫出了声。
从始至终,清婉都冷眼的看着这一幕,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待到莺妃整个人渐渐失去意识,轩帝这才放开她的身体,任由她倒在那冰冷的地面上。
没等缓过神的瞬间,轩帝又大步的跨过莺妃的尸体走向香儿,就在他走到香儿面前的一刻,清婉闪身挡在了香儿的面前,冷冷的道“她的命是我的。”
可轩帝哪还顾得了这些,一把推开清婉,一如刚刚一般,一下子扼住香儿的脖子,被推倒在地上的清婉,神色也开始变得焦急了起来,急忙喊道“她是昕儿送入宫中的,你杀了她,所有人都会起疑的。”
“她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留不得。”
“她不会说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轩帝红着眼瞪着清婉问道。
“因为我不会让她说出去的。”
轩帝没有说话,就连眼睛的里的杀意也没有退却,可是他也没有再用力,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片刻,轩帝放开了香儿,一被放开香儿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要做什么,朕可以不管,但是朕不希望再次给你收拾这种烂摊子,你好自为之。”说完,一甩衣袖,大步走出了拂清宫。
清婉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瘫在地上的香儿,刚从香儿的生死中缓过神的她,强忍住颤抖的身体,一步步的走向香儿,在她的面前,她缓缓蹲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香儿言道“你都看到了……明日,我会寻人送你出宫,你,还是走吧。”
“不,小姐,不要赶我走,不要……”
“你再不走是会死在这里的。”被香儿的固执所激怒的清婉,一把甩开香儿的手。
“小姐,虽然香儿不知道你为何会入宫,可是香儿知道小姐这么做定有自己的苦衷,今日之事香儿决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只求小姐让香儿留在你的身边……”
清婉的眼中怒气开始缓缓的散去,她缓缓地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似乎在做着最艰难的挣扎,许久,她闭上眼睛。淡淡的道“你出去吧。”
听到这里,香儿激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