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十五,是慕容昕随同宇文枫前往南曲国的日子,归国当日,轩帝携百官亲送,临行之际,却突然不见了慕容昕的身影。轩帝大怒,即命众人四下寻找。最后,宫中众人还是在拂清宫的殿门口寻到了正站在殿门前的慕容昕。
透过半掩的窗口,清婉安静的凝视着门口一动不动的慕容昕,她站在此处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虽然她已经命香儿告诉她,自己正在休息,可她还是站在那里,依旧没有离开的样子。今天是是她同宇文枫前往南曲国的日子,可她一直呆在这里,怕是又要被旁人说昕公主恃宠而骄了。
冥思了片刻,她伸手唤来了香儿,随后便见她轻轻的附在香儿的耳畔说了些什么,香儿便转身走了出去。
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清晰的看见慕容昕的眼中投射出了一丝的希望。
香儿走下石阶,站在慕容昕的面前,道“公主,奴婢听说公主今日还要启程前往南曲国,若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香儿的话让慕容昕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里暗藏的执着正在一点点的散去“前些日子,昕儿不懂事冒犯了梨美人,还请美人见谅,昕儿自幼便是独自一人,后与东陵侯夫人一见如故,如今她成了谋逆之臣的余孽,昕儿心中自然十分难过,这才对美人不敬。今日昕儿就要离开宫里,特来向美人辞行,还请美人保重。”
不经意间,眼眶里的泪水已然从眼角滑落,那晶莹的泪水一遍遍的冲击着清婉的心,她强忍住心中的不忍,一遍遍的告诉她自己,不能出去,她只怕,自己一旦出去,慕容昕便再也不愿走了。
“公主,美人让奴婢带给你几句话。”
慕容昕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香儿。
“美人说,南曲国不比云夏朝,凡事要小心,三皇子生性洒脱,又喜欢游历天地,与公主的志趣相投,一定会是公主的良人的。”
“美人只说了这些吗?可还有什么说的?”
说话间她紧紧的抓住香儿的手想要再问些什么
“美人还说,这个云夏朝已经让太多人付出了代价,能离开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话音落下,慕容昕眼角的泪水旋即犹如决堤之水,自眼中夺眶而出,见她如此,香儿有些不知所措,回望方才窗户半掩得地方,才发觉那里的窗子早已关闭。
无奈之下,她只得言道“公主,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早些上路吧。”
候在旁边的婢女一听香儿如此说,也急忙上前,最后在一众的婢女的催促之下,慕容昕只得一步一回望的离开了拂清宫。
隔在窗内的清婉,听见声音渐渐远去,悄悄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眼见慕容昕愈发远去的身影,身子顺着墙滑落在地上,这一次,她终于亲手将昕儿平安的送走了。
……
天合二十年十一月,云夏朝昕公主联姻南曲国三皇子,为云夏朝的和平做了一个重要的延续,对于这场政治上的联姻最得意的是轩帝,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这位费尽心思要把洛相连根拔除的帝王,不必再担心将来有一天和洛相开战之时,南曲国会趁机渔翁得利。毕竟,这次的联姻无论是对轩帝还是南曲国都将是一次极好的喘息机会。
慕容昕走后的第三天,天空下了一场大雪,这是今年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她生性畏寒,故而,自幼便不喜欢冬日,唯独下雪却成了她在冬日唯一期盼的东西。
大雪的那天清晨,推开殿门,大地上一片洁白,她从香儿的手中接过那件轩帝赐予她的红色斗篷,走向那漫天的大雪中。
眼前的这条宫道,是她入宫那日曾走过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不知走过多少次,每次走到,她心中汹涌澎湃的恨意都会袭上心头,一浪高过一浪。杀了他们……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这般想着,蜷缩着袖笼里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忽而刮起的一阵寒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茶香,将她从仇恨中拉了回来。
顺着那茶香飘来的地方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竟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梅花林,她举步前行,正瞧见,在梅花林内的一座亭内,雅夫人正坐在其中,而那茶香便是自那里飘来的。她这几日还在想,是该寻个日子去见见这位不谙世事的雅夫人了,可巧,不想今日竟在此处碰到了。
她抬步走向亭中,候在亭子里的婢女一眼就瞧见了一身红衣的她,转过身,附耳像雅夫人禀报道。
雅夫人眉头微蹙,转头瞧了眼缓步走来的清婉,淡淡的吩咐道“去加个杯子。”
清婉行至亭内,微微的冲着雅夫人施了一礼,以她现在的身份,确实该给雅夫人施礼。
“妹妹闲来无事,便想在这园内走走,无意间闻到了雅姐姐烹茶的茶香,特地前来讨一杯,不知雅姐姐可否愿意?”
“我若不愿,那妹妹是否会转身离开呢?”冰冷的语气中听得出,洛婧诗对她还是颇有几分敌意的,倒也是,上次百子图的事虽不是她做的,可是她一口认了,定会被她认为是借机挑衅,如今她还能平静的与自己进来喝茶,可见,这些年,雅夫人的性子也确实沉稳了不少。
清婉微微一笑,似也不在意,片刻之后,自雅夫人的手中接过茶盏,双指衔起茶盖,轻轻的拨弄杯中的茶水,一阵浓烈的香气涌入她的鼻尖,她又将茶递至唇边,微抿了几口,道“若妹妹不曾记错,这应是今年新进贡的眉山滴露吧”
“眉山滴露是宫内最为罕见的御用茶叶,往年的时候,君上总会自己留一些,剩下的送往华雅宫,可今年的眉山滴露,华雅宫所留的不过只有往年的一半,若是本宫猜的不错,剩下的应是送往拂清宫了吧。”
清婉不答,只是轻笑了两声,又道“嫔妾入宫之前,曾喜爱饮茶,君上的得知后,便特意命人将将眉山滴露送到了拂清宫一些,原以为被世人尊为茶中圣品的眉山滴露定会如传闻一般,不曾想尝到之后才发现,却也不过如此,想来应是世人高抬而已。”
“不懂饮茶之人,自然是品不到这眉山滴露的滋味。”
“雅姐姐说的不错,似嫔妾这等俗人自是品不出眉山滴露的滋味,不过像今日这样的天气品茶自是没有饮酒适当,前些日子,嫔妾特意命人在宫外购置了一些红梅雪,明日命人送些到华雅宫与姐姐尝尝如何?”
话音才落,雅夫人身旁站着的婢女便斥责道“夫人已然怀有身孕,怎么能饮酒?”
听到这话,清婉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婢女,旋即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意“对啊,姐姐已有身孕,不能饮酒。”
说话间她已放下茶盏,缓步行至雅夫人身侧,伸手便要触碰雅夫人的小腹,可还未至,那婢女又急道“放肆……”
话为说完,便见雅夫人淡淡的言道“无妨……你们退下吧。”
那婢女似是对清婉有些不大放心,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她。最后还是雅夫人言辞坚定让她们退下,那几人方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