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十九年八月中,慕容辰接到轩帝圣旨要求捉拿叛贼云彦,因事耽搁,故又在无双城中多停留了近半月,九月初,自前方探子处得到消息,云彦兵败后在部将的掩护下逃往天城不远的一处常平寨中,慕容辰当即便下了命令赶往常平寨。
说起这个常平寨,清婉倒不陌生,早些年,天城一带曾闹过饥荒,因朝廷镇粮迟迟未到,致使原本便饥民遍地的天城更是尸横遍野,后来冷玉山庄押运货物途经此地,见此惨状,便将事情汇报给了她们,她们几人擅做主张,将那几车的货物低价售卖,换成钱粮,解了天城百姓的一时之急。再后来,但凡有冷玉山庄的货物路过此地,常平寨一次也不曾劫过。念起此事,清婉心中不由得感慨起来,常平寨那些人虽是山匪草莽,可倒也有些义气,可如今这群人落在了云彦的手中,这般平白无故的担上了谋逆的罪名,着实的替他们惋惜。
到达常平寨之后慕容辰便命人封锁了各个出口,一众将士分别驻扎在山脚,刚到的那几日,慕容辰和凌睿寒都曾去查探过常平寨,常平寨地势占据天险,易守难攻,云彦领兵多年,选择这个地方自是有他的道理。
那一日,慕容辰和凌睿寒正在帐中商议对策,忽听得外面探子来报,说一名妇人要见他们,慕容辰虽心生疑惑,但还是让人放那妇人进来了。
待来人走近帐中之后,两人这才知道来的居然是云彦的原配妻子,自上次城破之后,她和云彦的三子便没了踪迹,凌睿寒心中暗自一沉,其实在心底他也是希望她们不见得,毕竟云彦犯了这么大的罪名,身为她的家人自然免不了要受诛连。
看她一身衣衫脏乱不堪,整个人狼狈不已,凌睿寒低声唤道“云夫人。”
她没有多言只是朝着凌睿寒点头示意,转而又朝着慕容辰附身行了一礼,道“罪妇拜见王爷。”
慕容辰并不多言,只是挥手让她起身。
“云夫人既知自己是罪妇,为何还要到此,你可知一旦被那些将士知道你的身份,你便无路可走。”慕容辰话虽冷淡,可却也不难听出他话中的担忧之意
云夫人抬起头瞧了眼慕容辰,道“罪妇清楚自己到此的下场是什么,罪妇今天到此便是要助王爷劝降我家侯爷。”
“劝降。”慕容辰微征,就连一旁的凌睿寒面色也不由有些诧异。
见两人面带疑惑,云夫人又道“我家侯爷为了一己私利犯下大罪,自是罪不可恕,罪妇若是能劝降我家侯爷,王爷能否看在罪妇戴罪立功的份上求帝君饶恕罪妇的三个孩子。”
慕容辰转头看了凌睿寒一眼“此事本王做不得主,本王只能尽力而为。”
听慕容辰这么一说,云夫人方才微微放心。
……
夜色渐深,满脸沧桑的云彦抬起头瞧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回忆着这么多年来发生的种种,从未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平静,他这一生胜过,败过,体会过荣耀加身时的喜悦,也了解过被人遗弃时的怨愤,当一切都经历过后他的心中剩下的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一日战败之后,他还未来及回转,便传来破城的消息,他原想回城去救他的家眷,可是从城中逃出的亲信告诉他,大军破城之后,云夫人带着三子与他们早在城中被冲散,他虽心急万分,可还是在部下的劝说下逃到了此处,他垂下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败得这么惨,以至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回想当年,若是他坚守自己的信念,没有卷入那么纷乱之中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安静的黑夜中不时地响起几声鸟叫,树叶依旧还在风中沙沙作响,可这一切到了云彦耳中都是那么的悦耳,此时已是二更天了,可他依旧是睡意全无,这样的星空,这样的风声只怕是再也听不到了,忽然,在侧面不远处一阵骚动引起了云彦的注意,他眉头一皱朝那骚动的地方走去。
到了那地方才发现众将士将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围在了中间,斗篷上的黑帽将她的容貌遮住看不清容颜,不过听她的声音应该是名女子,似乎是看见云彦走了过来,那女子方才取下头上的黑帽。看见那女子瞬间云彦不禁吃了一惊,他不由的惊呼道“夫人。”
云彦不敢想象,方才还思念着的家人,此刻竟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急忙上前拉住云夫人,道“夫人,你……你是如何上来的?星儿,还有堂儿和锦儿呢?”说着他绕过云夫人瞧了眼她的身后,见她身后静悄悄一片,方才再次看向云夫人。
“侯爷不必忧心他们三个,妾身已将他们三个安顿妥当。”
见云夫人这般说,云彦方才稍稍安心,又道“夫人,你们这些日子都去了什么地方,你又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那日破城之后,我们与张将军被冲散,幸有堂儿一路护着我们逃离,后来听说侯爷到了此处,我们便急忙赶来……”犹豫了片刻,云夫人又道“是王爷放妾身上来的,妾身此番上来是为了劝降侯爷。”
“劝降。”云彦的眼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怒火。他嗤笑着看着云夫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道“你居然是慕容辰派来的。”
见云彦有些生气,云夫人慌忙道“王爷说只要侯爷愿意归降可免去山中将士不死。”
“荒唐。”云彦一把甩开云夫人的手,云夫人踉跄的后退两步耳边传来云彦的话“本候为将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投降的将士。”
“侯爷已经做错了,难道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云彦嗤笑的看着云夫人,道“错,本候何错之有?”
“若不是侯爷,无双城又怎么会变成那样?侯爷与我们在那里生活的不好吗?为何非要谋反?”那每个字就如同现在的无双城一般刺痛着云夫人的心,说话间,她的脸颊上已然垂下泪水。
可云彦没有丝毫的动容,他只是满目猩红的瞪着严夫人,怒道“一切都是慕容辰和凌睿寒逼得,若不是他们,本候也绝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他们已经把山围住,用不了多久就会攻山,可侯爷你的现在的兵将也不过区区上千,若是再战,一定会输的。”
话音刚落,一声响亮的耳光彻底将周围的人惊醒,就连巡视的将士也不由得纷纷转过身来看着云彦,只见他此刻早已迷失了往日的风采,像一只怒急了的狮子狠狠地瞪着云夫人,周围的人不由得在想,若此刻面前站的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夫人,他会不会将她活活掐死。
云彦冷静下来,不再说什么,他转过头,冷冷的吩咐道“将夫人押下去,没有本候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
身后巡视的士兵,犹豫了片刻,方才上前。云夫人没有说什么,她只是静静的跟随着那些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