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林氏大约是觉得挑衅对她不起什么作用了,便没有做些什么,那段日子清婉道是过得安稳,每日闲暇之时便会让香儿寻些书来看,只可惜这些书大都是繁体字,她看起来自然是有些吃力的,原想让母亲为她请一位先生,可是莫远知道后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且这是个重武轻文的朝代,学那些没什么用,但是在柳氏的央求下才答应为她请一位琴师。
转眼便进入了冬,清婉的体质有些畏寒,听香儿说每到这个季节柳氏总是提前为她准备许多过冬之物。说来她这个母亲对她也是极好的,自从病愈之后无论她想要什么她都会给她,仿佛这个世界只要她要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她也会帮她寻来一般。刚开始她以为柳氏是因为她那次的死里逃生才会这般待她,可是时间一久她才慢慢的发觉,柳氏这人性子恬淡,又不与人争执什么,在这个大宅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这个女儿,其实她对莫清婉一直都是极好的,只是她从前的日子过得不大幸福才会觉得柳氏对她太过好了吧。
还记得那一年的寒冬,是她在云夏朝过得第一个轮新,可是却也让她印象深刻,那一年林氏诬陷她偷了自己的用来置办轮新的钱财,原本莫远也不大相信,可是在他听林氏说自己之所以偷盗那些钱财是为了将来的出走。她看见莫远的脸色瞬间变暗了下来。
当日落水是因为莫清婉将要离开之时,马发了狂将她从马上摔落到了水里,这事她也是听香儿说的,就连母亲也不大清楚,故此府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失足落水,可是在听到林氏的话之后,莫远便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她还记得那一日,莫远对她施以家法的时候,那藤条一下下打在她的背上是如何火辣辣的疼,柳氏不顾莫远的阻拦铺到她的身上替她挡下那些藤条,只可惜她的力量终究有限却只能被莫远拉开。
再后来莫远罚她在下着大雪的院中跪了整个三个时辰,那一番折腾下来她便病了,那一病又是一个多月,轮新之夜当所有人都在合家团聚之时,她却只能趴在床上听着隔墙传来的欢笑,每次母亲来看望她总是一边为她上药一边暗自垂泪。
人便是如此,纵使心肠再硬,可看到有人拼命护你周全之时心头也会不自觉的触动,对于莫夫人的感情大概便是那时有的吧。
那是她第一次栽在林氏的手中,可关于那些诬陷偏偏她又无法辩驳,莫清婉要离开本就是事实,只不过被林氏利用而已。
每每想起这件事,她的耳畔总是残留着莫远带着怒气的话语“居然敢离家出走,你的翅膀倒真是长硬了。”
事后没多久母亲也病倒了,听大夫说是忧心所致,至此莫远对她便更为失望了。她常常在想其实清婉虽然有一个待她极好的母亲,可是却生活在这样一个家中,大约她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吧。
天合七年初,莫远外出经商,母亲又生了病,家中一切事物自然便交给了林氏打理,那些日子林氏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克扣她们东西,在这样的小门小户中,那些东西本就比不得大户人家,被林氏那么一扣自然是留下不了多少,有时就连母亲喝的茶也是平常的茶叶沫,莫远为她寻来的那位琴师也被林氏遣走了,偶尔犯了错被她抓到把柄会连膳食也没有,这时母亲便总是会将自己的食物偷偷塞给她,对于母亲的那些说辞她自然是不信的,有时忍不住她想去找林氏理论,可是转念一想若是那样做了只会激怒她更加欺负母亲,念及此处她便也就忍住了。
直到四月莫远归来之后,她们的日子才稍微有所好转。
五月初,天色开始逐渐转热,每到傍晚屋子中便愈发的闷热,她有些闲着无聊便会出来走走,当日林氏陷害她的那件事还盘旋在她脑海,她总觉得那匹马忽然发狂将她摔入水中有些蹊跷,所以偶尔她也会到马棚那些走走。
有一****回来的有些晚了,在路过后院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林氏身着一袭黑色斗篷急匆匆的走来,她这些日子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又太愿和她碰面当即也就躲了起来,可是后来她却发现林氏朝着后院的后门走了过去。
这大半夜一人身着黑色斗篷本就可疑,又想要出去就愈发让清婉生疑,于是她跟着她到了一条小巷。
她记得那夜的夜色太暗,所以她一直也没看清那人的面目,待她请要走近之时,忽然觉得颈上挨了一下,再发生什么她已经不知道。
清醒之时已经在一个破旧的木屋中了,那木屋中除了她还有不少的女童瞧着年龄也都差不多七八岁,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似乎是中了二娘的计,那一****是故意让她发现的,想来是因为前些日子她总到马棚被二娘查到了端倪,为了堵住自己的嘴巴她便出此下策。现在想来她终究还是太稚嫩了。
抬眸瞧了眼四周的那些女孩,看着她们这么小的年纪被困在此处,她的心中便一阵莫名的揪紧,或者是因为这些孩子都过得不大好,七八岁的年纪与她相差无几,可在个头却与她相差了一大截。还有个女童她的脚不知怎么受了伤,因为许久无人处理,现在已经不能走了。
她只知道云夏朝重男轻女可从不知道在这些人的眼中,女子的性命是这般的轻贱,这些孩子或是被父母自幼丢出亦或是被不小心被人贩子拐出的,念及此处,她心头又浮现母亲的身影,不知道她此刻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之前落水的事已经让她过得终日惶恐不安,这一次对她想必又是一次打击,母亲的身体不好只怕又要急的病了,还有香儿她也一定急的大哭。
从没有那一刻像今日这般让清婉想要便强的念头这么强,她想要保护母亲,她想要保护这些孩子,她更想要保护所有那些需要保护的人。
在这里呆了三天,她没日没夜都拼命的想着离开的办法,可是每一次又被自己否决,这些人不是傻子,一旦行差踏错一步那不止她的性命还有她们自然也跑不了。
天色愈发的暗了,透过木屋的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淡淡的月光,忽然想起的开门声让清婉心中一惊,她没有动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将一大桶饭菜送了进来,扫了眼那桶中的食物根本满足不了这么多孩子的食量,这几天里每次这些人都只会送来这么多,或许是觉得她们吃不饱才没有力气跑吧,经过这三日的观察,她发现遮里只有一胖一瘦两个人,那个胖子时常出去故此时常只有这个瘦子进来给她们送饭。
还未等她起身,身旁的一一众女孩已经冲过去在抢夺着那些食物,虽然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可她也懒得动弹,这些日子下来她的力气原本就没有多少了,再和她们一番抢夺,抢到食物还好,可若是没抢到便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直和她坐在一起的一个女孩大约是见她太久没有吃东西,看着手里的食物犹豫了片刻,还是分给了她一些,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抓起那些食物便往嘴里塞。
不记得过了多久,清婉抬头看了眼越来越深的夜色,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晚一些,只要夜色再深一些,便是所有人最困得时候,在这个时候人的防备是最低时候,她就能跑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从外面传来了一阵打鼾的声音,清婉暗自言道‘就是现在’将四下的女童聚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见她冲着那破旧的木门便是一阵猛地敲打,外面被惊醒的两人满脸不耐烦的骂了句,随后那瘦子便强迫被胖子叫进去查看。
可就在他进门的一刻,脑袋上猛地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整个人便昏倒了,外面的胖子大约是觉得里面有蹊跷想要进去查看,一进去便不见瘦子的身影,正当他想找时,又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脚将他狠狠的绊倒在地上,那胖子的嘴里当即甩了一嘴的泥,清婉见此急忙带着女孩逃离,临走前还不忘将那木门重新锁上,那胖子想来是身形太过肥胖还未等他站起身来耳畔传来的便是锁门的声音。
清婉担心被那些人追上,便让这些人分开来跑,她不太识的山中的路,所以便和之前给她食物的女孩还有另一个一起跑。
山间本来就树木横生,再加上天色昏暗,没过一会儿她就摔了不知多少次,那两个女孩倒也没觉得她累赘,只是将她扶起继续跑。
之后她们似乎在山中迷了路,一直在围着一个地方转圈,再后来不知谁要脚下不小心踩空将另外两个人也带了下去。
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师傅的清幽谷中了,后来听师傅说,那一****外出练功在阵中遇到了她们三个,便将她们救了回来,也是在那个地方她第一次遇到水若青,之后她便一直留在了这个地方,再次归来之时不曾想已经是十年之后。
多年前她曾无意间得知,当年那些逃出去的女孩子大多又被抓了回去,那个她记忆中伤了脚的女孩子没过多久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