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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攻非攻

三藏等赶近时,强劲无伦的气息已然敛尽。秋风中,两位老者惺惺相惜的对视着。

遥望过去,一人身形瘦削,外着玄色短衫,挺立如标枪,面容黢黑,棱角分明,满面风尘,皱纹深刻,似常年奔波劳碌,饱受雨雪风霜之苦。样貌朴拙似老农,二目却神光湛然,一派宗师风范。神情木讷而不失磊落,坚毅中透出宽和。

另一人身材高大,衣衫褴褛,驼背弓腰,乱发苍髯。细目微睁,神情萧索,盼顾自雄。猛壮如狮、狡黠若狐、阴冷似蛇。长臂仿佛断掉般垂在身前,一双蒲扇般、骨节嶙峋的大手分外引人注目,苍劲粗粝,却又说不出的灵动。

悟空慨叹道,“如此震铄古今的决斗,可惜失之交臂。”

沙僧道,“下次恐怕要等十年后了,这场绵延千年、无休无止的争斗”

八戒哼唧道,“别唉声叹气的了,哪里用等十年,大概用不了多久了。不过届时咱们已不再是袖手旁观的看客,而是亲撄其锋的猎物了。”

小龙道,“三位师兄,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时只听那邪诡的驼背老者道,“墨翟老兄弟,十年不见,你的功力又精进了。一日千里,在下望尘莫及。”

对方温言道,“公输先生,论功夫当是你稍胜半筹。”

悟空道,“那状若农夫的老者是墨翟,驼背的则是公输般。”

小龙心知墨子开创墨家一派,而公输般则被后世工匠奉为鼻祖,有木圣之称。诸子百家的宗主非但扬名当时,更多是天界中大有来头之人,骤见之下,不由动容。

公输般淡然一笑,“不敢当,你为世人奔波,比不得我心无旁骛,钻研技艺,即便胜了你也不足称道,更何况方才咱们只是平分秋色。”

墨子道,“老兄又何尝不是耽于工艺呢?”

公输般道,“十年后再来讨教,弹墨!”说着右臂一扬,飞身离去。

三藏等只觉五缕细线般的锐风扑面切来,于是或纵跃闪躲,或出手抵挡,见对方只随意一招,便有这等威势,甚是惊佩。

“取经的和尚,倒也有些手段。”远处飘来公输般嘶哑的声音。

此时,三藏抢步上前施礼道,“贫僧见过先生。”语气中不禁流露出崇敬欣喜之意。

墨子一笑,“长老便是三藏么,名不虚传。”面上也满是赞许之色

墨家主张兼爱,佛门立意度厄,两派本有诸多共通之处,彼此又都仰慕大名,神交已久,是以一见之下,仿佛老友,均生亲近之心。

一番寒暄,小龙道,“您方才与公输先生在比试较量么?”

墨子点头,“我们十年一战,算来这是第一百零二次了。”

小龙惊道,“这场争斗岂不延续了千年,又是为了什么呢?”

八戒道,“龙儿啊,对于三界的掌故,你多少也应知道些。当年公输般造云梯助楚攻宋,而墨子不远千里前来阻止,两人便虚拟演示起攻防来。据说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对方九设攻城之机关而不下,待彼其技穷时,墨子仍游刃有余。是以公输般为雪前耻,发奋钻研,并约定十年一战。”

墨子摇头,“并非如此,我们当年的比试并没有分出胜负,公输先生固然不能胜我,我想胜他也是万难。后来一番辩论,仍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八戒道,“那驼背老头子也真是的,好好的木匠不作,干嘛卷入战争?”

墨子道,“公输先生沉迷木工,楚王为其提供大量木材工具,他为人极重情义,这才研制云梯战车相酬谢。而且,通过一统天下来平定乱世,也是其一向主张。不过主动挑起战争,在下却不能苟同,是以前去劝阻。那次之后,我们...”

八戒道,“你们便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吧?”

“我们便成了朋友。”

八戒笑道,“这才叫不打不相识。”

悟空沉吟道,“前辈,恕老孙直言,打斗比拼,似有违您老非攻的主张啊。”

墨子一笑,“方才的切磋,无非消遣,我们真正的比试却是在于研究,谁开发出的东西对世间百姓益处大,且得以广泛普及,谁便赢了。此次公输先生制造的水车,便胜过我的风箱多矣。”

八戒显得颇为扫兴,大道无趣。

小龙颔首道,“如此比试,可谓功在千秋,善莫大焉。”

沙僧道,“前辈,当初儒家弟子认为一个人爱邻居胜过爱国人,爱亲友胜过爱邻里,爱妻儿父母则又过之,爱自己则又过之,所以兼爱云云,无非空谈。您以为如何呢?”

墨子一笑,“这话固然有理,但矫枉则须过正,乱世之时,有什么比倡导爱更重要的呢。况兼爱并非全无等差之分,但如像儒家那般规范严密,锱铢必较,却大可不必了,一切发乎自然,随心而动,对所遇之人赋予些善意,不也很好么。”

沙僧恭敬道,“承蒙教诲,在下茅塞顿开。”

八戒道,“不爱成不成?爱这东西太累人了。”

墨子一笑,“自然无妨,只要不去伤害,总是不错的。”忽然一只白鸽落在其肩头,他从鸽子腿上取下纸条观看,顿时面现沉郁之色,向众人拱手道,“今日一见,大是有缘,咱们改日再会吧。”言罢飘然而去。

小龙奇道,“却如何突然走了?”

悟空淡然道,“西南瘴气为害,对方赶去救治了。”

“您如何得知?”

“从纸条上瞟到的。”

三藏感佩道,“摩顶放踵以利天下,先生高义,着实令人心折。”

八戒道,“您如此崇敬异教宗主,传出去可不好啊。”

三藏道,“儒墨道释,殊途而同归,其最高真意无外一个字——爱。”

“两个字呢?”

三藏沉吟片刻道,“体贴。”

傍晚,众人围坐帐中,悟空道,“师父,弟子有一事相请,还望您...”

八戒接道,“不必说了,我已猜到,是不是明日想去终南山看看?”

时光荏苒,已过三日,明日各路仙佛精怪将齐聚终南,拉开安天大会的序幕,不单悟空,各人均欲一探究竟。

悟空笑道,“你啥时候这么聪明了?”

“俺一直就这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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