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脚下一男子匍匐于我的脚下,恭敬万分。深不见五指的夜里,我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知道他是讶异的。传召他来雍王府时,我就已然料到他会有什么反应。他叫问药,是无影阁最厉害的杀手。而我的另一个身份,是无影阁的阁主银血。
无影阁是一个杀手组织,原本它并不属于我。父亲请来教我武技的高人名唤望月,他才是无影阁真正的阁主。望月少年时,曾与母亲交好,他对母亲的感情非同寻常。母亲死后,他伤心欲绝,便来找父亲,让父亲留他在泰府教我武艺。望月虽教我武技,可是并不让我唤他师父。他说,他无法当我的师父,也永远不会把我当他的徒弟。
望月在泰府教了我十年武技,他把毕生绝学都传给了我。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失踪,音信全无。我与父亲派人找了他好些日子都未果,正当我们准备放弃时,问药突然出现了。我初见问药时,他就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干练冷然。
问药把我带到了无影阁,并把我推上了阁主之位。他说这是望月的意思,有龙纹佩玉为信物。直到那刻我才知道,为什么望月在失踪前会把一块玉佩送与我,还嘱咐我万万保管好,原来他早就有了打算。我问问药,望月去了哪?问药只是摇头,一言不提。
无影阁的人,都是亡命之人。或了无牵挂,或身负血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可言说的过往,望月的过往便是我的母亲,而问药自然也是有的。作为无影阁的阁主,我自是能知道无影阁每个人的过去,包括身份。问药并不叫问药,他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十三年前,他是被望月从人贩子手中救出的。许是因为受了某种刺激,问药自小便失去了记忆。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从何而来?
我从望月留下的情报里,无意间发现了一些关于问药身世的线索,可是线索却在最后断了。而线索断的时间,正好是望月失踪前不久。我虽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可是可以肯定的是,望月的失踪必定与问药的身世有关联。
我清楚地记得,情报最后提到的线索是京城百花楼。所以这一年来,我一直派人留意这个百花楼,希望能从中发现更多的线索,说不定还能找回望月。而问药便是我派去专门盯着百花楼的人。
现在他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必定是有了新的线索。问药并不知道我嫁入雍王府的事,所以当他来到雍王府见到我时,已然很震惊。夜色很浓,我静静地立着。我微低眉眼,看到他紧抿着唇,欲言又止。我轻叹,不再看他,将脸微扬向天空。今晚的夜色很深,抬头望去的也只剩下一片黑。我缓缓开口道:“问药,可查到什么了?”
他缓缓起身,眉眼稍挑,一脸凝重。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给我。我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块黄绢。我打开黄绢,借着院内微弱的灯光,这才看清了里面包着的东西。那是一块长命锁,纯金的锁面,一看就是精雕细琢过的。而锁的背面,清晰地刻着一个“祚”字。
“谁?”正当我凝神于手中长命锁之时,问药猛地闷声警惕了起来。我忙收起手中的长命锁,朝问药警觉的方向看去。此夜无风,却绿竹微漾,刚刚肯定有人来过。而时下却无人,可见来者身手极好。看来,这雍王府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不容小觑。
“问药,你听着。没我的命令,你不可再来王府找我。我会亲自去找你的。”与问药对视一眼,已知他其实也了然了。从他的眼神中,我似乎可以感觉到隐隐的担心。问药对我的感情不一般,早在半年前我就知道了。只是他的感情太过隐忍,他不点破我也便不点明。情难言,不可言,不说也罢!
“是。”问药恭敬地退了下去,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天空,夜色深藏之处隐约露出一丝月牙白。天快亮了。迅速转身进屋,假寐而躺。屋内偏房,浣羽那丫头正在熟睡。想着这丫头被我点了穴一无所知,我的唇角微微翘起,心情大好。
雍王府东侧,乃养心居。养心居悬湖而立,空旷简单,却是经巧匠精心设计而出。借问庭院深深,楼台亭榭何处有,些许荷花傲清香。如此淡雅内敛之居,或许只有雍王府的主人才能拥有。
进入养心居内,更是别有洞天。一入屋内,便是满架文书。檀木清香,熏熏而袅。一方书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可见居住之人必定是个爱读书的人。再看书桌上,摊放着一副荷花画作。画作中粉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栩栩如生甚是鲜活。只是画笔未完,笔墨未干,一支画笔垂落其上。好好的一幅荷花图,硬生生被画笔上的墨污了。可见作画之人,心绪不定。
胤禛负手而立于窗前。他身穿紫色衣袍,袍上之蟒威严略带冷酷,与他此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黑衣人。挠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冷声问道:“你是说~侧福晋和陌生男子私会?”
“是,四爷。属下亲眼看到侧福晋在院内与一黑衣男子相会。只是属下怕侧福晋发现,不敢太靠前,并未听清楚他们在讲什么。奇怪的是,那个男子对侧福晋似乎很尊敬,却又不像一般的男女私会。”黑衣人一字一句回禀着自己所看到的,生怕遗漏了什么被主子责罚。
“好了,我知道了。你这几日就不用去竹院盯着了。下去吧。”胤禛脸若冰霜,挥一挥手吩咐黑衣人下去。转而,他拿起被丢在画作上的笔,执笔快速题下几行字:
荷叶有心涟漪泪,化作无情苍茫涧。
国色由来兮素面,佳人原不借浓妆。
一笔做罢,豪笔一挥,转身大步而去。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日出的光芒中。高大而又那么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