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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竹屋藏娇(一)

纵然有了霍长生的保证,杜月性命应当无碍,但踏雪想到那断刀还在杜月体内封着,早一日回去,她便早一日从重伤的痛楚中解脱出来,是以来到港口,见那老船夫还与那船家唠家常,便再次请求老船夫连夜将自己送回去。

回到港口,便一路急急向西而去。他与杜月一路相伴,前后近月余,既有生死攸关之刻,又有花前月下之时,几番起落,早将二人的少男少女之心绑在了一起。眼下自己又回到了如以往一般孑然一身的情状,没了伤重的杜月,自己一人自然轻松自在,想去哪里、想走多快都再没了限制。但心里却不如脚步那么轻松,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大块心思,一直留在那秦皇岛,未曾离开过。这才知道心有牵绊是什么滋味,也知道所谓责任是如何沉重了。

向西行了一阵,过了抚宁县,盘缠都花光了,正自发愁。忽见有一家数口,大包小包地从抚宁县内出发,向西赶路,心想:“如此显眼,必然招祸。”正巧自己无马无钱,于是跟在这家人后方。果不其然,走在道上没过多久,便有一干强盗送上门来。踏雪现身,将众强盗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那家人自然千恩万谢,奉上银两作为酬劳。踏雪毫不客气的收下,牵过强盗的一匹马和丢下的一口刀,向西绝尘而去。

这一路踏雪只顾西行,绝不管其他闲事,过了三四天,便赶回了幽州城下。不过幽州乃兰雪都城,且又在东瀛特务的严密监视之下,踏雪心道既然人在城南,为不招人耳目,便不进城,从东面绕至南边,向南走了十里,果然见到一片湖。这湖本就不大,又无河流经过,果然如其静心湖之名,水面如镜,没有半点波纹。周遭树木又早被萧瑟秋风拂去了枯叶,更显得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踏雪见了,正想沿着湖边寻找霍长生所言的竹屋,然而方才靠近湖边,便听到耳边一声:“喂,这里不要随便靠近,快走快走。”

踏雪一扭头,见两个壮汉向他走来。那两人双臂粗壮,肌肉虬结,想来是外家高手。眼下不愿打草惊蛇,便装作普通路人问道:“怎的,这湖又不是你家的,去湖边歇歇脚也不成?”

其中一人颇不耐烦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若是想歇,不如把你扔到湖里洗个澡不是更加爽快?”

踏雪一听,更加确定要找的人便在附近,于是装出一副讪讪的样子离开。走出不远便下了马,远远地绕着湖走了一圈。这湖边来来去去,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在巡视,每个人似是都有两手,而非乌合之众。而走到湖的另一边,远远望见湖边有一座竹篱笆围成的小院,院中一座竹屋,碧绿青翠,在一片萧瑟之中显得如此生机勃勃,而又清逸淡雅。踏雪躲在远处,心中想道:“看来那人定在屋内了,只是四周人来人往,这竹屋旁赖着不走的就有七八人,怎生潜入呢?”

又没过多久,见那竹屋烟囱之中冒出袅袅炊烟,知道屋中确实有人。不过不论如何,大白天的显然不可能动手,踏雪一想,这般空耗必然无果,不如养精蓄锐。于是盘坐地上,闭目养神,直到夜幕沉沉,方才睁眼起身。

这一夜当真黑暗,空中乌云密布,半点月光星光也无,湖边林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那帮守卫,人人手执火把四处巡视,竹院四周插了许多缚了火把的竹竿,照亮竹院周围。但离院三四丈之外便是一阵漆黑,踏雪心道:“天助我也。”于是抖擞精神,慢慢向竹院潜去。

然而潜至院旁五六丈之处,却又犯了难:“这竹院四周插满火把,没有死角,又有七八人驻守,看他们训练有素,只怕有了动静,不会四处搜寻,而是与那些巡视之人一起将竹院围个水泄不通,那便如何是好?”又转念一想:“霍老言及此人,只说此人十分重要,却并没说此人与霍老是何关系。倘若那人不肯跟我摸黑溜走,那岂不是只能将这里的人全杀光,再将那人掳到秦皇岛不成?”

这四周一共三四十名好手,想要凭踏雪一己之力屠尽,谈何容易?正自踌躇之时,忽觉鼻尖一凉,伸手一摸,竟是一滴雨水。一仰头,便有数滴雨水滴在脸上,没一会,四周噼里啪啦,尽是落雨之声。踏雪一愣,突然一阵欣喜,若非周遭强敌环伺,差点要笑出声来,心想:“老天爷呀老天爷,这次当真亏了你,送我个漆黑之夜不够,再送我一场大雨。事成之后,真该撮几柱香,好好拜拜老天才是。”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真一点也不错,有了老天相助,行事当真简单的多了。这一场雨越下越大,将众人手中所持火把、院旁竹竿所持火把尽数浇灭。竹院四周立刻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再加上雨声哒哒,声音颇大,将绝大部分声响掩盖了过去,踏雪再要行事,更难被察觉了。

踏雪感慨一阵,便立刻想办法救人。借着夜色和雨声的掩盖,缓缓来到离竹屋不到两丈的一棵树后,听见前面道上有两人巡逻经过,似是骂骂咧咧的,对这鬼天气颇不满意。踏雪见二人去的稍远,悄悄跟上,见四周无人,从背后突然发难,两刀将二人解决。本来若是静夜无声,纵然二人没来得及呼叫,但刀在发力时的铮鸣却很容易惊动并引来其他守卫。但眼下这雨越下越急,四周尽是哗哗的雨声,纵使两人面对而谈,只怕也听不甚清楚。望着地上二人头上都裹着一条红布,心中一动:“莫非这是他们相认的标志么?”于是将那红布解下,扎在头上,将二人尸体轻轻沉入湖中,悄悄绕回竹院。

竹院四周,东南西北各守了两人,踏雪来到竹院之后,装作他们的人,以一副惶急的神态对其中一人说道:“老周在前面突然晕倒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帮我去把他抬到一处没雨的地方瞅瞅。”那“老周”乃是动手杀那二人之前从他们口中得知的姓。

果然,那两个守卫见了他头上的红头巾,便不再怀疑,夜雨之中,又怎能分辨得出容貌?其中一人不假思索道:“那好,走,去看看。”说罢便随了踏雪而去,留下一人看守。那人见过了不久,只有踏雪一人转了回来,奇道:“老周怎么样了?刘二麻子呢?怎的只有你一个……”

话音未落,腰间一麻,已被踏雪点中哑穴,做不得声。大惊之下,方要拔刀,踏雪右掌闪电而出,砍在他脖颈之中,那人当即晕厥,委顿在地。

踏雪心中冷笑道:“刘二麻子早让老子送走了,不劳你挂念。”担心他稍后醒转,一伸手“喀拉”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见其他三面的守卫都没有察觉,心道:“若非这大雨声掩盖,怎容我如此杀人?今番当真是太幸运了。”稍作感慨,便从篱笆翻入院中,见那竹屋有扇窗露出缝隙,屋内也是一片漆黑,想必那人已经歇息了。于是轻手轻脚地掀开竹窗,跃进屋内。

屋内当真是漆黑一片,但既然如此,稍有声响便显得更加明显。竹窗的轴承亦是竹制,稍微一动便有“吱呀”一声,虽然外面雨声甚急,守卫根本听不到;但在安静的屋内却是十分刺耳,那人似是被声音惊醒,方要开口惊呼,但在呼叫之前,须要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又重又长,踏雪听声辨位,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指点向那人胸口,那人便倒在床上。踏雪怕他武功高强,复又点了七处穴道,方才放心。

待得料理停当,踏雪在房中喘一口气,心想:“怎生将他带出去呢?后窗没人守卫,虽说麻烦了点,但还是最安全。”于是将翻进来的那扇窗户支起,回身将床上那人负在肩上,幸而窗户很大,容得下他二人同时通过。

跃进后院,看到众人仍旧没有发觉两名守卫不在岗,心中一喜,将窗户放下,以免给人看出破绽,随即扛着此人快步离开。刚通过大路,便又听见到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巡视过来。这近乎是在大路上迎面撞见,踏雪吃了一惊,随即想起夜黑雨急,自己就在他们身前两丈,他们却毫无所觉,便立刻躲在路旁的树后,心想:“他们向着竹院方向过去,虽说在大路上几乎看不到竹院后面少了人,但以防万一,守卫自然少一个就安全一分。”于是将肩上之人放下,让他靠在树干,自己则拔刀在手,悄悄跟上方才三人,一刀挥去,便将两人脑袋砍飞;余下一人方一转身,便被踏雪一指点了哑穴,随后一刀结果了性命。

料理了三人,处理了尸首,踏雪折返回来。又要将此人负起,然而右手本应托着他的腹部,将他扛起来。但夜色实在太暗,没有找准位置,踏雪这右手便按在了那人胸口上。然而入手却是一片柔软的凸起,踏雪一愣,突然大惊失色,急忙撤手跳开,心中砰砰直跳:“这人……竟然是个女子!”这才骤然想起方才在竹屋之中,尤其是床边,的确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只不过因为雨天湿气太重,香气便淡了不少。但是若是男子卧房,绝无可能有这种香气。想到这里,不禁冷汗冒出,混着雨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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