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要进年关了。年一过春天便也就应该来了。
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春天的气息,道路两旁的水田当中,青青的稻苗随风摇曳着,远处的田埂之上稀稀落落的有两人在低着头插秧。孟州之地的富庶由此可见一般,想那西北漠北之地,依旧是白雪满天,而在这孟州之境绿意已经萌发。一州之地,堪比三州。
早春的雾气在这条小路上荡漾开来,天色尚早,小路上倒是没有往来的人流。只有那哒哒的马蹄声有韵律的响起。像一曲遥远而又古老的歌谣,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往事。包括烽烟战火,包括农耕播种,包括缠绵悱恻,包括末路离歌。
过了孟州,便是靠近大海了。
道门的仙山,又怎能在这纷扰的尘世之中。
世人皆传,海外有仙山,名为蓬莱,方丈,瀛洲。
而现今的道门所在,便是那曾经一代天骄言语中的: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的瀛洲之地了。离洛本是居于泊州山林,平生只此一次出了远门,又怎会知道这大千世界当中,有如此多的美妙。不过,那《天机算术》当中开篇名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篇《风物志》已经将这天楚之地的名山大川尽数囊括。若不然,离洛也只能和一个蒙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也许穷尽毕生之力,也不见得能发现这瀛洲所在。
快马而行,隐隐间,日上三竿。那磅礴的雾气,犹如害羞的小孩子,躲得无影无踪。耳边早就传来了大海的声音,波涛拍案,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看到这海天一色,波澜壮阔之场面,生长在小河之畔的离洛,不仅吟诵起师傅曾教过的篇章。也才渐渐的开始明白,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老者,为何胸中有丘壑。
“船家,出趟海多少钱。”将马卖掉之后的离洛,嘴角微微有些笑意,信步来到这海边的码头之上,看着停泊在这其中黑色的篷船,又想起家乡的画舫。不由得作了个比较,一个更像是大家闺秀,而一个是乡下来的黑小子。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这时候的天气正好有大风,哪家的船夫敢出海啊。”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憨憨的说到。
“那可如何是好?”离洛刚刚还是布满笑意的脸庞,一句话之后就开始眉头紧锁。额头上的三纹紧紧的聚在一起,任谁都能看出心情不好来。
“公子,不如你就在这暂住上十天半月的,等这年过完了,风也就差不多快要停了,那时候在出海也不迟啊。”有生意不揽那就是傻瓜了,这小伙子旁边的一个渔家少女也凑过来说到。
“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在下确实是有要事,若不然也不会赶在着年关之际。”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公子会开船的话,一切就都好办。”
“哦?那这船是什么价钱?”
“五两银子。想必公子不必在乎这些小钱吧?”
“倒是不贵,那就请再帮我准备些清水河干粮吧。船在哪里?”
那小伙子用手一指,“诺,看到了没,这下面十来条,你喜欢哪一条开走就是了。”
不到半个时辰,那渔家少女就已经准备完毕。满满的一大包干粮,再加上两坛清水,就那么放在了船上,离洛起锚、撑杆一切仿似行云流水一般。看来,以前没少做着操舟的活计,或许在以后吃不上饭的时候,也可以以此来谋生。
刚行不久,天就渐渐的阴了下来,那漫无边际的黑云,仿佛已经将整个大海都笼罩在天。特有的带着咸味的空气,充斥着离洛的鼻孔。让人有着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大海上的雨,说来就来,铺天盖地。一叶扁舟,在大雨之中上下颠簸。
离洛无法,只能躲进船舱当中,扫视了一下内舱。两大坛清水边,还放着一个小坛子,被红泥封住,隐隐间有酒香传来,看来也是那个渔家少女随之奉送的。离洛的嘴角慢慢有了些弧度,感叹着:“还真是个有心的姑娘啊”。
一张方桌,席地而坐。船舱当中,那一点烛火随风荡漾。如此之天气,酒也就不用暖了。拍开封泥,倒上满满一碗。再透过帘布,看着这舱外的大雨,不仅生出渺沧海之一粟,寄蜉蝣于天地的感触。人生苦短,在世仅仅那么几十年,彭祖已远,丹鼎之说也在不盛行。即使盛行之下,又怎能是升斗小民所能够知晓的。一部《天机算术》毕竟不能记录下这茫茫天地之中的所有事。
“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尚可睹。”
这天地间仿似只有这一人,这天地间仿似只有这一叶扁舟,这天地间仿似只有那一坛浊酒,这天地间……
如此快有七日,这天地似乎脾气变得有些好了。
大大的太阳,照在离洛的身上,让人不敢相信,前几日的暴风骤雨竟是如此就消失不见。
瀛洲已经在远处有了轮廓,海外仙山近在咫尺了。
停舟,下锚,上岸,一气呵成。
七日来的奔波,离洛倒是身上沾染了些渔家子弟的气息。原本的卓尔不群,现在也有些内敛开来,那一柄出鞘的宝剑,此刻已经锋芒不显。
“恩?你是何人,来我道门祖地瀛洲何干?”一个站着如同一杆枪一样的男子,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离洛面前。
“兄弟怎么称呼,在下离洛,求见天师,有要事相告。”
“求见天师的人何其多,天师怎会每个人都见,阁下还是请回吧。”
离洛,暗暗思付:果真是如同师傅所说,想见天师不是一般的难。开口没有两句,便被下了逐客令,这……还是按照师傅的做法吧。
“不知阁下可曾认得这个东西?”离洛从怀中透出一枚天蓝色的菱形物件。却见对面那青年顿时间脸色骤变。
“此物你是从何得来?”说话间,语音有些颤抖。
“家师临终遗物。”
“何以证明?”
“渔舟晚唱,笔判阴阳!”
“果然是师伯的弟子,不知为何师叔不曾亲自前来?恩?你说什么,这是师叔临终遗物,难道说师叔已经?”
“家师已经作古,特命我前来求见天师,不知兄弟可否为我引荐一番?”
“好,好。天师目前在忘川之上,你且随我来。”
“兄台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