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了画展前面的停车场,现在看过去,画展里面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推开车门,寒风漱漱地吹过来,付左依下车,大衣被风了起来,冷风拼命地挤进她的衣服里,冷极了,她却就想任由冷风的肆意。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已才能感受到来自于自身的所有感觉。
高大的身体站在她前面,挡住了吹在她身上的部分寒风,或许是夜晚路灯的问题,她总感觉席辰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森。
真的是路灯的原故吧,不然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有这种表情,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然而,更令所她匪夷所思事是,席辰竟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猛地把她往后推,而她的后背就直直地撞在了车上,他双手衬在车顶,将付左依禁固在其中,力道之大,让她动弹不得,这一刻付左依很清楚地认知到男女力气地差别。
她抬起头,脸色依然平静,只是眼神中不可抑制地带着几分恼怒。
而对方即便现在明显地是在欺负人,却没有一丝慌张和凌乱,他依旧尊贵有修养,依旧高高在上。
面对如此冷静自恃的他,付左依那点恼怒早已烟消云散,寒冷的夜里,这个姿势极其暧昧,但气氛却并没那么美好。
席辰看着她,目光不带一丝感情,黑亮干净的瞳孔倒映的那个人,在他眼里这个人就跟路边的一棵树,她身后的车一样,没有区别。
而付左依的恼怒也回归于她一惯的平静,只是那平静里如皑皑白雪结成的冰渣。
他说:“爱不会是一种伤害,伤害你的是人。”
莫名的,她想到了——莫臣。
——
进了画展,与外面的寒冷隔绝,而丝丝寒气还固执地停在身上,两种极端的感觉最要命。
林叔识趣地把暖气开高了些,寒气在里衣缠缠绕绕终于散失殆尽。
画展里面还有个小房间,算是林叔平时办公用的。
暖黄色的灯光倾泄而下,想来这里的装修一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来这里。”林叔接了两杯热水,放在桌上,问道。
席辰端起其中一杯水,还冒着袅袅热气,喝了一口,热水顺着肠胃一直往下,感觉很好。他并没有打算回林叔的话。
端起另一杯热水,走到正在看摆设在里面的画的付左依面前,把水递上前:“喝点水。”
付左依滞了滞了,垂眸,男人白皙泛红的手握住杯子,上方源原的热气冒出,显得恍惚不真实,片刻,她移开视线,越过席辰,回答林叔的话:“来看看你。”
林叔的表情有几分受宠若惊,心下一激动便有几分喘不过气,低低地咳了起来。
付左依连忙上前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面露担忧。
咳了几声,便停止了,林叔摆摆手,付左依拍着林叔后背的手也放了下来。
他自顾自的走到沙发上坐下,这个很平常的动作对他来说似乎有点吃力,微微地喘着粗气,甚是不在意地说道:“人老了,天气一冷就引发了旧疾,没事没事。”
暖黄色的灯光下,看起来他的面色并无异样,仔细看着才会发现,脸色有几分不正常的苍白,面带倦容,两个眼窝下陷得很厉害。
想起了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林叔的样子,那时候的她与林叔并没有太多的交谈,她所有对他的见解都是来自于林叔外表的揣测,跟他相处后才知道,反差真是极大。
想到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被病痛折磨,心里很不是滋味,闷得慌。
反观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席辰,房间里的灯光真的是一张很好的面具,柔和的暖黄色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温润如玉,面部冷硬的线条,看起来竟如这灯光一样温柔。
总之这个人还是冷漠的,包括对他一直尊敬有佳的林叔。
返程的车上,付左依忍不住开口问道:“林叔跟是你是什么关系?”
他回答的简要明扼:“父亲的下属。”
这种关系让付左依始料末及,又想起林叔所说的话,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席先生赋予的,依辰席这样冷漠的性子,看来这个下属的份量举足轻重了。
“那……”你的父亲在哪?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已没有立场问出这句话。
而对方给出了回答:“去世了。”
惊讶,这样一个天之娇之,看起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竟然……
再看席辰的时候,他的眉目依旧好看中透着不食为间烟火的凉薄,但看他的感觉明显比之前顺眼多了。
辰席是一个惯用心计的人,他的每一步都算得恰好,却也并非事事如他掌控中的一般发展。
他是一个目地性明确的人,不会做无谓的事,说无谓的话,但若是博取同情能进一步的话,他倒是乐于善用,虽然他从不觉得自已是可怜人。
至少他的智商,情商都超出常人。
他从未感到孤独,是来自天生的高傲,潜意识里不屑与志不相投的人打交道。
而志趣相投的人相对于他来说,太少。
付左依没有再问下去,可怜的人太多,她自已就是其中一个,这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中不可避免的事,她能有的,不过就是那一点妙小卑微的同情,这份同情却没有任何帮助。
夜晚,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她细细回想起回国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
苏迪,林君君,乔一凡,尚捷,莫臣,简雅,杨华,还有席辰,总感觉这是一张巨大的网,把她们这些人笼罩在里面,安排好了一切,等着她们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半点由不得自已。
对于席辰,想起他今晚莫名的举动和意有所指的话,他到会让她重生还是再一次死亡?
不管是重生还是死亡,都不应该把决定权交给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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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左依一大早便去看望林叔,今天的天气明亮,看起来像有出太阳的样子,但事实却没有那么理想。
天空飘散着细细的绒雪,落地即化,许是这是冬季的第一场雪,街上的人也不惧冷,个个穿着臃肿在街上无目的晃悠,这样一幅场景倒有几分安居乐业的景象。
今天的画展很是冷清,从对面的街看过去,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
好在走进去,暖气十足。
付左依拎着一份从外面打包的早餐,推开门,进屋,并没有看到林叔的身影。
她把早餐放下,又开始细细品味这些画,转了一圈,画展依旧还只有她一个人。
看了看一旁的早餐,走上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门打开:“Fanny小姐。”
此时看到林叔的样子,付左依还是小小的惊吓了一跳。
昨晚在灯光下真看不出如此大的差距,他面上憔悴,看起来委靡不振,比他的年龄老了十岁,裹着一件大衣,但依稀可以看出他瘦了一圈。
“林叔你……”到底是什么病痛能将人折磨成这幅样子。
付左依压下心中丝丝顿痛,把林叔扶到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一进到里面,才发现,画展大厅的环境已经算是很好了,而里面更是好上加好。
更加的温暖,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清香的中药味,味道一吸进肺里,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林叔看到她的举动,心下不免觉得好笑:“我哪有那么脆弱。”
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你现在样子真的是挺吓人的。
付左依再走出去把放在外面的早餐拎进来。
林叔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早餐,神色犹豫,最后还是打开,吃了起来。
还没吃两口,冷清的画展来了两个人。
席辰身后跟着另一名男人,那男人面相斯文,带着一幅眼镜,第一次看到林叔时似乎也是这种感觉,那时的他也带着一幅眼镜。
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林叔便成了如今的样子,好像在做梦一般不真实。
林叔小口嚼着付左依带的白粥,空气散发着中药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米香,徐龄生闻到这股味道不悦地皱了皱眉,走上前,夺过林叔手里的勺子,语气有些愤怒:“不是告诉过你要注意饮食吗。”
然后责备的看了付左依一眼。
付左依不清楚这人的敌意从何而来,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比起徐龄生的不友善的态度,她更担心林叔的身体。
想到看到早餐的时候,林叔犹豫的神色,看来就是顾及到此人。
虽然不清楚突然出现在的人是什么来头,但既然是跟着席辰一起来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林叔已是乖顺地放下早餐,任由徐龄生忙碌地在他身上检查,得了一个空闲,他歪着头,抱歉地看着付左依,有些无奈。而后者微微笑了笑,林叔这才安下心来。
席辰走到付左依旁边:“他是林叔的主治医生。”
“看起来不太像医生。”倒像管家婆子。
看着付左依失笑的样子,席辰有片刻愰惚:“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她回道。
“下午有事?”
“是。”
两人之间很尴尬,好像关系又变得疏离,但这只是付左依单方面的逃避。
席辰也没有在将话题继续下去,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安静的站着看着徐龄生和林叔相互配合的检查,十分默契和谐,做到这一步,就清楚对方的下一步,跟一个医生做到这样的默契程度,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而两人之间,却是心中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