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夕烟梳妆打扮一番后,看着镜中她的模样,熙儿欢心道:“夕烟,你以后就把我当做你的亲人。”她蓦地倒转头颈,眼角渐渐有些红,眼睛里也漫出一层水雾。“好好的怎么哭了?”熙儿有点慌乱:“不哭不哭,你看,姐姐多不会说话。”夕烟定定地看着她,忽的粲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说:“熙姐姐是夕烟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十三四岁的年纪,本该是青葱的少女在爹娘身边撒娇的日子,奈何,江湖总是如此,给人希望,又给人绝望。
到了平阳后仔细打探,原来要找的丘寻太守前一阵子已经辞官回家去了。现任的太守是个肥庸的胖子,把平阳治理的乌烟瘴气。熙儿想想先时在庙里的光景便可推知一二。
在驿站歇歇脚后,熙儿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他的住处。”
“看这天,你认为现在去是时候吗?”亦风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
熙儿凝视他自信的面容撇撇嘴:“赶路已经耽搁了很久。我不想现在浪费时间。这点儿雨势算什么。你不想去就呆在这里吧。”随即吩咐夕烟到马厩里喂马去了。
熙儿站起身来,有点惘然。放眼一望,雨茫茫,街上的百姓都惊慌失措地跑回家去,因为看得太认真,竟不知亦风何时踱步来到熙儿的身旁。
“为什么?”他动了动唇。
熙儿惊了一惊,仰头问道:“什么为什么?”
他看着她:“躲着我很好玩么?”
“哪有。”熙儿微微一怔,淡淡道,“我哪敢躲着亦风大侠啊。”
“别告诉我你平白无故地认夕烟做妹妹只是因为她可怜。”他含笑。
熙儿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面容浮出一丝苦笑:“你又凭什么这样说?”
“凭什么?不凭什么。”他冷冷地答道,良久,他叹了口气,“你在怀疑我?”
“没有。”熙儿闷闷不乐,“是你在质疑我。”
“那又是为了什么?”他渐渐靠过来。熙儿觉得他扬起的发丝碰着了自己的鬓角,颊边嘘拂着他的呼吸。她不习惯地往后挪了一挪,“不是,只是,只是你终归都是要走的啊。”熙儿顿了顿,“你看啊,待我到了丘寻太守那儿。你走了,夕烟还可以陪我。所以你放心,你大可放心地离开。”他好看的眉头轻挑,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舍不得我走?”她尴尬地笑了笑,肚子里诽谤这个伪君子,“谁说的。”她恼羞成怒地迎上他的目光。重点是在第二句好不好。
“姐姐,走了。”夕烟跑来,看到两人如此亲近,连忙转身,竟不好意思起来。
“走了走了。你走开。”熙儿推开亦风,走上前拉着夕烟的手,对她说道,“丢下他,我们走。”
“姐姐,你脸红了诶。”夕烟看到她脸上晕染着少许绯红,一脸震惊地低呼,随后又了然地捂嘴偷笑。
“你。。”熙儿手指着亦风,却对夕烟说,“我跟他没关系。”
只见亦风宠溺地看着她,眼神柔的让她发麻,这,这是什么个状况。脑中浮现师父遇害当晚,他抱着她,低低地呢喃安慰。
不能再想了,熙儿脸上滚烫,非常窘迫地骑上马,扬起鞭子,后面夕烟的声音传来,“姐姐,你害羞了啊。”熙儿胯下的那黑马狠狠哆嗦了下,害的熙儿差点从马下摔下来。“我有那么差劲吗?”熙儿懊恼地嘀咕。
“果真是好马。”殊不知何时亦风已骑坐在一匹青马上,脚边下的白袍飞起,而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渐渐落后的熙儿。
“你给我站住——”
“姐姐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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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树影往后移,转入一个典型的古色江南小巷时,一女子站在青石小路上,低着头,心事重重,刚欲莲步轻移又迟疑起来。裙带上系着保佑吉祥的珠玉香囊,发髻间践诺誓言的定情宝钗,窈窕而端庄的身影一看便是个大人家的闺秀。
“请问姑娘,不知辞官归家的平阳丘寻太守现如今家宅何处,有劳姑娘指路。”熙儿策马来到女子跟前问道。
女子抬起头,神色闪过一丝慌乱,随后立即又平静下来。她单手紧紧握着怀中的兰佩,纤手一指:“前面再过两家别院就是了。”她依旧静静地在那儿伫立,好像在等什么人。
熙儿道谢完后便来到一座古宅面前,院前杨柳依依,门口的小厮已进去通报。
“姐姐,这里好美。”夕烟不禁赞叹道。斑驳的老墙上爬满了青青蔓藤,不远的桥边有人垂钓,远处依稀可见小孩的打闹。
“短墙银杏,高阁玉兰,著雨经风,这风流动人的安闲之景,你可是喜欢?”亦风敛着衣袖,缓缓道。
“当然。”熙儿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小时候以为这样的景色是百看厌烦,殊不知来此处才更深的领略到江南温婉的味道。”
“公子好才气。”院里传来一个老人雄浑的声音。乍眼一看,老人满头白发,身旁还跟着刚进去通报的小厮,老人身体硬朗,健步如飞,那小厮手抹一把汗,在后边喘着气。老人哈哈大笑:“公子能把我这地儿描绘的如此妙,细眼看,果真一表人才。”
“不敢当。”亦风微微躬身,礼节尽到周全。
“好!好!”老人捋起胡子。把手搭在亦风肩膀上拍了拍,随后一直放在上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亦风,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亦风也毫无畏惧地回视。熙儿觉得有些不妥,发现老人的手上的经骨突起,似乎用了很大的劲儿。“前辈你。”
老人不漏痕迹地自然放下手,笑道:“公子内功练得不错。”
“过奖了。”亦风双手抱拳,脸上毫无一丝变化。
老人走到熙儿面前,顿时满目散涣的眼神聚焦起来,他开口道:“天迹真人最近如何?”
“家师,家师遭人暗算,已归天了。”心中的痛,何时才能减弱些。那一幕幕火光冲天的景象,师父那最后一抹孤寂地笑,又怎能忘?她身为血氏的最后一脉,到底承担着什么使命,她的身上,到底蕴藏着多少秘密。一切,她都不知道。这种恐惧,就是害怕听到真相。
老人似乎有些震惊,喃喃道:“这老狐狸终有一天也会死吗?”看到熙儿诧异的眼神望着他,他意识到失态了,连连吩咐小厮打扫好厢房,送客人去休息。独留熙儿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