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张叔?”傅宇琛提醒道。
过些时日吧!既然无能为力,还是让张叔宽心几天。”我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与张叔来说,真是可遇不可求。”
傅宇琛听罢,赞许地点头道,“考虑的是,麦子,你还是懂得用脑子的。”
闻言,我稍有不悦地扬起了眉。
傅宇琛忽然正色道,“看在你这次办对事情的份上,那就不罚了。”
“你什么意思呀?”我竟有点紧张起来。
“怎么?你还是想罚?”傅宇琛又摆出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朝我凑了过来。
若我认可了,不就是变相承认我迫不及待地要嫁给他?
我又羞又恼,抡起拳头朝他砸去。
傅宇琛敏捷地跳开,好似把我看穿一般,乐呵呵地朝前头跑去。
“醋了?”林逍的声音飘然而至。
看着傅宇琛远去的身影,渐渐同林逍重合,仿佛回到了以前我们嬉笑打闹的日子。
“林……”我刚想开口,便有些哽咽。
趁着月色,赶忙拭去从眼角慢慢渗出的晶莹。
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经不住张叔几次三番的要求,我终是把老爷子的实情告诉了他。
听后,张叔并没有表现出我预期地不满,反而拉着我由衷道,“谢谢你,小麦。”
张叔心思缜密,自然明白我的苦心。
对着他的感谢,我竟不知如何应对。
他也不再多语,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与芳姨联系后,第二天,我们便瞒着母亲前往敬老院探视。
老爷子住的是间单人房,房中陈设干净整齐,价格一定不菲。
才进房间,就见老爷子端坐在沙发上,整整洁洁,虽是满头白发,但却无半点病病歪歪,依旧精神奕奕。可见,老人家各项体征还是健康的。
他正由芳姨服侍,吃着橘子。芳姨一囊一囊地拨开放在他手里,稍微慢了一点,老爷子还不依。
我忽然感慨,老小老小,人老了真与孩子一样。
芳姨看到我们,连忙招手。
张叔才跨出一步,便收住了脚,直直地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再挪动半步,
我跟在后面,见张叔这般,疑惑地探出头,只见老爷子两眼炯炯有神,正瞅着我们。
父亲就是父亲,即便苍老了,威严却依然不会消退,哪容小觑?
芳姨见状,也不敢贸然地催促我们。
大家就这样静候着。
半晌,老爷子才缓缓道,“可欣呀,留几个橘子给然儿,他放学回来,便可以吃了。”
老爷子是当真糊涂了。
如今在他眼里,只有那时貌美的妻子和乖巧的儿子。
那该是他一生中最满足的时光吧!
一旁的芳姨连忙应承下来。
“父亲!”到这时,张叔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着唤出口。
老爷子听到了,立马高兴起来,冲着张叔直招手,“是然儿回来了?快来快来。”
“父亲,父亲!”张叔哭喊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下跪在老爷子跟前,紧紧搂住他。
“怎么了?”老爷子抚着张叔的头,一脸慈祥,“可又是惹你母亲生气了?”
张叔痛哭着,肩膀不住抖动,半个字也说不出。
“你呀……”老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是淘气。哎!一会儿,我同你母亲去说,她又哪能真的同你生气?”
在一旁的芳姨受到感染,潸然泪下。
“别看老爷子这样,其实他相当疼默然。”芳姨抹着泪道,“每回犯了事,无论大事小事,老爷子都护着他,当真护短得厉害。”
“父亲,我错了,我错了。”张叔抽泣道。
“知错便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爷子笑了。
“老爷子又怎么会料到,他这个捧在手心上的儿子竟会这般绝情!”芳姨轻叹。
张叔闻言,抬头又道,“父亲,儿子知错了,儿子不孝,你可会原谅儿子?”
“哪有这么严重,傻小子!”老爷子伸手拍拍张叔的脸道,“不就是打碎个盘子?改明儿让陈妈再买个不就是了!”
老爷子说着撇头看到芳姨手中拿着的橘子,又道,“瞧,你母亲备着你最喜欢的橘子。她哪能这般小气?”
说着又微笑着看向芳姨,“你说是吧?”
芳姨连连点头。
张叔泪流不止。
芳姨拉我退到一边,给爷儿俩留出点空间。
“自从默然走后,老爷子就不再说话了。”芳姨惋惜道,“直到最近几年,才开了口,絮絮叨叨的也都是些以前的事。”
我也禁不住落了泪。
其实,世人最为看中的莫过于一个家,有妻有儿,完完整整,才是最大的幸福。
只是我们年轻气盛,不懂得这个理,总以为自己能闯出番天地,早早地挣脱离去。
落叶归根,到头来能容我们的,还不是这个小小的窝,还不是那无怨无悔的双亲?
老爷子独独记得以前的事情,可见,后面发生的种种是有多令他伤心。
只可惜,这世间真难有两全之事,亦无万全之策。
由于张叔心存愧疚和自责,便天天前去探望,不过却都是瞒着母亲的。
我看他这般辛苦,便劝解道,“张叔,不如就把实情告诉母亲吧,我想母亲不会不理解的。”
“万万不可!”张叔着急道,“我倒并不担心你母亲理解与否,我只是不愿她承担得太多而已。”
想想张叔说得也不无道理。母亲忧郁成疾,这些纷扰之事,自是能知道的越少越好。也正因为张叔凡事都替母亲担待着,这病情也不至于太过棘手。
只是,这时间一长,终会露出马脚,到那时再与母亲解释,反而弄巧成拙。
就在我左右为难,恐夜长梦多之际,芳姨竟出手解了我这燃眉之急。
一日,探望过老爷子后,芳姨送我们出门。
临别之时,芳姨忽然唤住张叔道,“默然,父亲并无大碍,你就不用天天来了,若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的。”
“莫芳……”张叔一脸急切和忧愁,你可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同你置气做什么?”芳姨把嘴一憋,又说道,“我知你都瞒着雅言,可你这天天往外跑,总有一天会让她知晓,到时你要如何收场?”
我听着连连点头。
张叔却面露难色。
芳姨又说道,“谁不知道她是你心尖上的人,护得周全。已经到这田地了,倒来个晚节不保,那你怎么多年来的心思岂不是都白费了?”
芳姨在说这话时,竟是有些气恼的。
其实,说不怨怼,那是假的。
只是,我明白芳姨这份气却并不是为了自己。
“莫芳,我……”张叔被说得愈发难堪了,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了!”芳姨有些不耐烦,“婆婆妈妈的,叫人生厌!”
“拿着!”芳姨将一串钥匙往张叔手里一塞。
“这……?”张叔一脸疑惑。
“物归原主!”
“这哪成!”张叔忙拉过芳姨的手,“你照顾二老有功,远胜于我这个亲生儿子,我还有何颜面拿回这个!”
“有功?”芳姨挑起双眉,“张默然,你以为我照料二老是为图这个‘功’,贪这个‘利’不成?”
“莫芳,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叔急切地辩解。
“也罢!”芳姨不容他再往下说,“你这人,当真不讨喜!”
芳姨白了张叔一眼,又冲我道,“我不给你,我是给小麦和可可的。”
“给我们?”我万分惊讶,也连连推搪。
芳姨则一脸不悦道,“怎么?连你也要同我生分?”
“怎么会呢!”我忙上前,拉住芳姨的手。
芳姨这才稍稍缓和下来,微笑着说,“既然是谨之的儿孙,那自然是也我的。”
芳姨伸手爱怜地抚过我的脸颊,双眸渐渐黯淡了下去。
乔谨之,这便是我生父的全名。
谨之谨之,谨慎而为之,只是父亲的所作所为又和这两字有什么联系,简直是分马牛不相及。
芳姨渐渐回过神来,又道,“我膝下无子,这么做,也不是全无为自己考虑。”
说着,便把钥匙交到了我的手里。
芳姨说得在情在理,能有这样一个通达事理的母亲,自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
接过钥匙,我郑重的说道,“芳姨,你尽管放心,从今往后,事无巨细,我都责无旁贷!”
张叔上来,紧紧握住我与芳姨的手。
“啧啧!”晓晓一脸艳羡道,“你就怎么走一趟,就得了一桩房子?荞麦,你时来运转喽!”
“财迷心窍。”我轻推了她一下,“这那全是钱财的事情,应是一份难能可贵的亲情!”
有多少人即便钱财散尽,也求之不得。
终落得个孤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