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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接下来的场面失控程度大出弗林教授的预料。所谓失控,其实场面并不是有多混乱,可弗林教授宁愿场面混乱点,或许他还能接受。

首先最好奇的是卓大升,他醒悟过来,老师这是在搞一个恶作剧。他的身体转了过去,嘴角同时泛起笑容。变化就此发生了,实际上在外人眼里,一点也没什么。卓大升转身之际,开始无法自控地抽搐、痉挛起来,他的大脑仿佛真的被五雷轰过顶一般,完全失去了意识。

即便如此,事情也还没有失去控制。

直到弗林教授突然感到大厅里传来令人窒息的安静时,才觉得不对劲,他扭头看向台下,只见满场寂静,寂静中响起“嘶嘶”声,那是倒吸冷气引发的声音。

当尴尬的安静持续到一百二十秒时,弗林教授仿佛已经过了一百二十年,他终于架不住了,此时的他早已不期待什么掌声,只希望大家能活转,好使这个晚会正常起来。焦急的弗林教授老脸僵硬,抽了抽嘴角……

回到弗林教授说的那番话上:“我要给我最杰出的学生一个惊喜--”弗林教授晃悠着亮晶晶的光头,大笑道,“希望这个惊喜会成为今晚乃至诺贝尔奖历史上最有趣的轶事。”

鼓声轻响,一圈儿灯光缓缓在大厅里摇荡,最后定格在某个地方。

弗林教授叫道:“有请大升的未婚妻,东方来的美丽公主!”

灯光下闪耀着一抹光华,光华中站着一个女子。人们的目光像是被有形的引力吸引过去,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惊讶过后,大家全部失声,他们脑中极力搜索着形容词。只可惜,古往今来没有一种描述能配得上她,语言文字在这个女子面前黯然失色。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那女子缓缓移步,向台上走来。

那束光芒仍停留在原地。显然灯光师也被绝世美丽惊得大失方寸。卓大升的脑中一片空白,于那片空白中,悄然浮现诗篇中的词语: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

最终,他觉得这些词语仍不足以形容这个女子美丽之万一,原因很简单,那些文字描写对象的名字中,虽然有个神仙的神,但那毕竟是个凡人。而此时在他面前的,却是真正的神仙--她是印第安人的土地娘娘!

等到那女子在他面前站定,卓大升一下子回过神,说出一句话:“你来了!”

说完,他自己也吃了一惊,这口吻,像是对待自己的老熟人一样!此外,就在刚才,他竟然于一瞬间消除了心理上的所有负面因素。

土地娘娘真灵!他情不自禁地暗赞了一声。

女子向卓大升点点头,又向弗林教授表达谢意。此时的弗林教授早已急得快要脑梗发作。这边,女子向前几步,缓缓向台下行了一个奇怪的礼。台下众人终于惊醒,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除了发自内心真正的喝彩,还为了发泄那股莫名的情绪。掌声持续了好几分钟,人们心里难以自持地为眼前的奇迹而激动。美丽的力量由此可见一斑。

卓太太--阿兰,就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世人面前。

当晚过后,媒体并没有报道这个插曲,连弗林教授也只是嘟囔了几句,便不再提及此事。卓大升虽觉得奇怪,但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土地娘娘有什么不能办到的?

没过多久,他就不这么想了。

按常规发展,故事的结局应该是,才子佳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如果这样,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因为有一个人物在背后悄悄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的本性一如既往地多变、促狭,人们称作--命运。

卓大升注定要活在掌声和荣誉中,拿了博士学位后,他申请的研究课题也得到学校支持。在这其中,弗林教授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可见成功背后,除了个人努力,人脉也是最为关键的因素。

让卓大升最为开心的,还是回家的感觉,那真是比幸福还要更幸福的一种境界。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准备享用“未婚妻”烹制的美食。他刚踏进门,心里便“咯噔”一声,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方,只是觉得大事不妙。等他最终打开衣帽间时,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

面前挂着一幅画卷,画卷上……

他们在一起的过程极为自然,卓大升天然地认为,自己有责任要照顾她。而她也很顺从地跟随他来到这个家。在其后的日子里,受过科学训练的卓大升有过很多联想。只过了几天,他便自嘲不已--自己现在很快乐,有什么比这点更重要?想通后的他豁然开朗,连到印第安寺庙看个究竟的念头都打消了;沉浸在幸福中的他甚至全然忘记了画卷,尽管他再也没有见到过。

然而,现在这幅画卷竟挂在衣帽间里,上面的飞天女子仍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那种鲜活的感觉没了。

东方文化中,流传着许多挂印入江湖、挂冠而去的故事。这幅画牵系着他们的前因后果,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离别方式,当然是挂画而别。

“嘭……”房间里传来响动。

胡思乱想的卓大升被惊醒了,他刚刚从衣帽间里探出头来,便被全副武装的美国特警压在地上。

审讯室里,卓大升完全摸不着头脑,对方问他的那些问题,他几乎答不出一个字。独处之时,除了疑惑,他心头更多的是绝望。

一周后,他被放了回来。自此再无心思工作,他沉浸在思念之中不能自拔。不过他终究是个行动派,他猜测特殊部门的行动或许和阿兰有关,便多方打听,然而竟不能得到一丁点儿信息。

又过了几天,他准备启程去印第安寺庙。他站在客厅中,突然心有所感,急忙回过身。眼前一片光华闪过。他体会着窒息的紧张感,屏住呼吸,然后便看到了她。

“我回来了。”她说话的口吻仿佛只是去了一趟超市。

熟悉的声音终于使卓大升回过神,欣喜若狂之余,他发现情况不太妙--她的气色不好,很疲倦、很憔悴的样子,连正常走路都有点儿勉强。他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照顾她躺下。

卓太太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逐渐好转。

随着时间推移,卓大升后怕之意越发强烈--如果她真的就此消失,或者受了无法恢复的伤害,他恐怕会沉沦至死。他暗自打定主意,从今以后,哪怕舍了这条命,也绝不让她离开自己,不让她受半点损伤。

从那一天起,他开始为回国做准备。特殊部门之所以找上他,其中必有原因;此外,他不知道印第安寺庙的那些人会不会在暗中作梗。

过了不久,他还是得到了一点消息,有几个敏感部门于某一天遭遇入侵,这个事件足以引发一片震荡,诡异之处在于,除了安全系统被触发过,某些自动攻击武器曾使用过,此外,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按时间推算,事件发生之时,正是阿兰消失的那一天。

知道结果后,卓大升加速了回国的步伐。三个月后,他带着几项太阳能电池技术,以及“比尔·弗林基金”的入股资金,回到国内一座城市。

“故事还没有结束,对吧?”皮八两问道。

“除了行程中总感觉被人盯着,此外都很顺利。”卓大升迟疑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回来后不久,正常地生活、工作。直到某一天,我在不经意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皮八两顿时又竖起了耳朵。他暗自好笑,他本是为了拖延时间,才故意逗引对方讲故事,可随着故事发展,他竟然被吸引住了。

“因为与阿兰有些关联,我才查到那个结果。”卓大升道,“说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对我而言,那个发现基本上没什么价值。那是我回国后的第二年……”

太阳能公司正常运营一年后,卓太太又消失了一次,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她事先告知了卓大升。卓大升不同意,为此差点跟她吵起来。最后卓太太跟他约定,两个月后一定回来。两个月后她果然回来了,并且给卓大升带回来一个礼物,那是个女婴,是他们的孩子。

卓大升高兴得快要发疯了,他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礼物,对他来说,只要能与她相守在一起,那一丝遗憾根本微不足道。从此,卓大升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幸福中,无暇他顾。

然而,半年后的一次旅行,却让他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那一天,他突然起意,想到野外走走。那时的他仍处于创业时期,不敢太过奢侈,更没有购买飞机的计划。经过一番考虑,他租了一架直升机,直飞一千千米外的山区。

“等等……”皮八两插话道:“你为什么想要到那个山区?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卓大升愣了愣,“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去,就去了。”

卓大升轻轻握住卓太太的手。如今的她,外貌与以往略有不同,没有了夺人绚烂的光华,看上去与一个普通女性没什么区别,除了一身说不出的超凡脱俗的气质。

按照计划,第二天上午乘直升机俯瞰一圈儿,下午沿着湖泊徒步。就在上午,空中的卓大升突然发现一点端倪。他心中有了想法,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但这个发现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一直不敢声张。

等到旅行结束,他动用资源,请了许多专业人士,悄悄展开更大规模的调查。为了保密,他将其中的步骤打乱,分别交予不相干的人去做。其间,他甚至乔装打扮,只身飞到美国,去了印第安人的发源地。寺庙里的雕像依然如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不过眼睛里的画面已经消失不见。这基本在他的预料之中。

经过几番缜密的取证,他终于解开了谜团,这个谜团和雕像眼里的画面有关。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尽管那些早在他脑中有了推论,他仍被这个真相击倒了,吓坏了的他将所有的证据集中起来,付之一炬,从此闭口不提,就像从没做过那些调查一样。

叙述到这里,卓大升不再吭声。房间里开始了长长的静默。皮八两的好奇心被引到了顶点,但他强忍着,不发一言。差不多过了足足五分钟,卓大升才又接着说下去。

雕像眼睛里有两幅画面,其中一幅上,有许多印第安人仰望天空,有人低头看着什么,还有人在号啕大哭……那个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一些极为可怕的事情,要想知道其中详情,便要回溯一个更为久远的往事。

还记得那个推论吗?那个大陆漂移说……

听到此处,皮八两心里有了隐隐的想法,但卓大升后面的解释,却让他更为吃惊。

卓大升当时的想法,和皮八两一样,他是在空中浏览那个湖泊的时候,才猛然有了联想,促使他这么认为的原因,是那个湖泊的轮廓,与印第安寺庙周围的地形极为相似,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世上巧合很多,而且这个广阔的湖水周围全是陆地,离海洋有上千千米的距离,无论如何不会和那个传说扯上关系。然而,经过全方位的测量、勘察、化验、取证,包括对地质、岩石、生物、语言等等的研究,最后他得出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真相--印第安人的发源地,确实来自亚洲,更不可思议的结果是,那块土地并非漂移过去,而是飞过去的!

雕像眼睛的画面里,当时有人很迷茫,但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有人看空中,有人看脚下,也有人情不自禁地大哭,对于懵懂的他们来说,这是末日降临!

听到这个答案,皮八两张大了嘴巴。

一块陆地凌空飞到美洲!那是个怎样的情形?

这实在是惊世骇俗的言论!如果有人公开宣布这个结果,定会被人当作妄想狂。可实际上,皮八两又很清楚,“妄想狂”这个词绝不属于卓大升,他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所以他这一番结论的真实性、可靠性必然极高。尽管如此,出于理智考虑,他依然觉得这个说法过于荒诞。

“知道你不信,我也不是来说服你相信这个结果……”

转念之间,皮八两便恍然了,连卓太太那等不可思议的存在都出现了,而且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现在面对卓大升所描述的奇谈怪论,又有什么好惊讶的?自己当真是莫名其妙!

“等等,还有一幅图……”皮八两陡然想了起来,叫道,“另外一只眼睛里的画面,又是什么意思?”

另一幅画面的内容更悬疑,也更为惊悚,那简直就是末日景象。如果这两幅画面都是记录,那么,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

“有句话你听过没有?”卓大升轻叹一声,“左眼看过去,右眼看未来。”

“你是说……”皮八两惊道,“你是说另一幅图是一个预言?那是什么时候?”

他又想起关于雕像眼睛的第一个传说,在它的眼睛中,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原来这个传说是真的!不同的是,那不是一个人的未来,而是很多人的,甚至是所有人的未来。

“管他什么时候,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只要阿兰。”

皮八两刚才一直沉浸在卓大升的故事中,经这么一说,方才想起对方来的真实目的,但他依然忍不住要想,这个故事看似已经很完整了,其中几个关键问题好像也说明白了,可实际上卓太太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方?终究没有答案,那仍然是个天大的疑团;另外,她去美国的敏感部门干什么?还有,先前卓大升质问他,说“你们这些人”……显然,他是将皮八两当作了其他的力量,就是说,在卓大升和卓太太的两人世界里,还发生了其他的事。

“我怎么觉得故事仍然没完?”他问道。

他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同时在分析,卓大升说的那些人,或许是那边的敏感部门、印第安寺庙、郑子夫背后的力量,又或者蓝晶莹对付卓太太的过程中,让卓大升有所察觉,在他的感觉中,有许多人要对付他的女人!看似风光无限的卓大升,其实一直身处风雨飘摇之中,这就是他在商场上疯狂兼并不留后手的原因所在?

“听了这么多,你又告诉我多少?”卓大升突然站起身,怒道,“到这里来之前,我不但又去了一趟印第安寺庙,还将你在科技馆的所作所为查得清清楚楚。你究竟将阿兰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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