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吸收了数万死亡战士魂魄和血液的乌云倏然飘起,飞速地向着丁越所在的那片开阔地飞去。一边飞行,一边缩小着体积,短短数息间已然只剩方圆丈许大小。
丁越一抬头,就看到了这片朝他急速飞来的乌云。
目睹了这乌云吸收战场鲜血的惊悚一幕,他当然不会认为乌云朝他靠拢会是好事,于是转身拔腿就跑!
以丁越的脚力,纵然受伤,其敏捷也赛过猿猴,可他自己都感觉跑了十几里地了,发现那乌云仍然诡异地吊在身后,距离头顶大约十几丈高,如影随形,无论如何也无法甩脱。他心下一横,索性也不逃了,站定后单手指天,怒骂道:“鬼鬼祟祟的家伙,有种就露出真面目来,要单挑还是群殴小爷我都接着!******,小爷我长这么大,怕过野兽,怕过同类,还真就没怕过鬼!”
自幼听了太多族人讲的鬼怪故事,丁越对于鬼的存在是深信不疑的。虽说当了部落医官后,听族长和巫官华晟说了不少外面世界的神奇,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能修炼得道,法力高深,却从来无缘亲见。在他看来,这朵乌云鬼气森森,形状狰狞,怎么看也不像是神仙之流,倒更象是恶鬼多一些。
“即便是恶鬼又怎么样?惹急了小爷,照样弄死你!”
丁越嘴上骂着,体内真气已开始疯狂运转,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无论是仙是鬼,只有还没有动过手,他就不可能认输。
就在这时,有一物自他怀中突然飞出,刹那间光芒大作,湛蓝色的光辉遮天避地,令人不敢逼视。丁越一看,正是他从蛮古阿尸身上捡来的那只宝蓝色手镯。
那手镯从丁越怀中飞出之后,在空中迎风便涨,须臾间已涨大成一个巨大圆环,滴溜溜旋转着飞向那朵诡异乌云,迎头便将其罩住,然后急剧缩小,将那乌云全部吸收之后光华尽敛,又变回成原本的手镯大小,径直朝丁越飞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咦?这东西难道是个宝物?”丁越有些不确定地想。
他将手镯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
原来通灵剔透的宝蓝色手镯,此时颜色却发生了一些变化,隐隐蕴含了几许暗红。当丁越的眼光投向那片暗红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越才缓缓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极目望去,却发觉满眼黄沙,自己躺在一片沙丘之上,眼前是一片宽阔得看不到尽头的沙漠。
热辣辣的骄阳下,高低不同的沙丘错落起伏,绵延开去,没有尽头。空气中没有一丝风,那沙丘表层的沙子因为重力作用仍缓缓流动,沙沙作响,整个环境静谧而又诡异。
“这究竟是哪里?自己明明在战场上,为何突然到了这片沙漠之地?”
据丁越所知,距离铁桑、蛮狮两部落交战之地最近的沙漠也在一万里之外,这还是听族长转述他人见闻才知道,可以说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沙漠是什么样。
“难道我已来到万里之外?”
丁越喃喃自语,心中惊异无比。
小心地将腰间水袋捆扎牢固,他辨识了下风向,选准一个方向,开始逆风前行。
他小时候除了熟读药典外,也听族中老人说过很多旅行的知识,譬如在这片四面都望不到边的沙漠中,如果说有一个方向距离沙漠边缘最近,那就应该是风吹来的方向。
原因很简单。
沙漠中的风会将沙丘缓缓吹动,那么顺着风向的方位肯定积沙更多,也就距离沙漠边缘更远。
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了半个时辰后,丁越终于登上了一个巨大的沙丘顶部。
他强忍着想把水袋塞子拔开痛饮几口的冲动,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眯着眼睛观察前方。
前方,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是连绵不断的沙丘,面积之庞大,几欲让人绝望。
不停运动之下,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向外渗血,剧痛一刻不停地提醒着他,他需要休息,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跋涉。
“休息?如果此刻休息的话,恐怕永远会留在这片沙漠里吧?”
丁越看了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前进。他知道,一旦坚持不住,他必将长眠于这片沙海之中,绝无幸理。
这时,前方的沙堆突然诡异地蠕动起来,他只能暂时停住脚步。
伴随轻微的“沙沙”声,一个高约丈许的庞大人形生物从沙堆中笨拙地爬起,矗立在丁越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家伙全身都由沙子组成,平时松散的沙子此刻竟然紧密地凝聚在一起,组成了这“沙怪”的躯干和四肢,在刺耳的阳光下,它身上那些微小砂砾闪闪发光,似乎披上了一件闪亮的铠甲一般。它的面部也都由沙子组成,眉目依稀可辨,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屑的神情。
“刷”!
丁越拔出长刀,就向沙怪冲去!
后退必然是死路一条,他想活命,必须斩杀沙怪,而后继续前行。
那沙怪没料到眼前这个小家伙丝毫不惧,闷声上来提刀就捅,仓促中没闪开,被丁越一刀正中腹部!
“嗤”!
丁越反手将长刀拔出,却发现沙怪身上除了“簌簌”洒落不少沙子外,几乎没有受伤。他心下暗凛,手上攻势更猛,却也更加谨慎。一人一怪,在这巨大沙丘上翻滚腾跃,厮斗起来。
沙怪动作笨拙,但胜在体型巨大,丁越挥刀连劈带砍,对它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但它的任何一拳或者一腿,都呼呼带风,逼迫得丁越不断躲闪。
搏斗了一小会儿,丁越对沙怪的实力有了八九不离十的判断。这家伙起码有力境五层的实力,每一拳都有五千斤的巨力,以丁越如今力境三层的修为完全无法硬抗。唯今之计,只能找出它的要害加以攻击,才可能获胜。
“他娘的,这家伙的要害到底在哪里?!”
丁越几乎将沙怪的全身都攻击了一遍,却仍然没有找到沙怪的要害,不免内心暗暗着急。那沙怪甚至脑袋上都被丁越捅了个对穿,却也只是扑棱扑棱摇晃了几下脑袋,就跟没事人一样。
丁越知道,照此情形下去,他必然凶多吉少,不过却没什么好办法。他尝试过从侧面冲过去,脚下松软炙热的沙子大大延缓了他奔跑的速度,与此相反的是,那沙怪的速度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于是他没行两步就被沙怪追上,又是一阵厮杀。
几处旧伤崩裂,鲜血汩汩而出,丁越的脸色逐渐苍白。
他心中发狠,鼓荡全身真气,招式一变,刀光漫空,赫然使出了自创的武技“鹰击天”!
在他目前自创的五式武技中,“龟伏渊”是防御招式,“猿渡云”是闪避招式,其他三式“鹰击天”、“虎扑崖”、“熊撞山”都是攻击招式。这三招中,尤以“鹰击天”的攻击方式最为凶猛迅捷。
只见他左足踏地,身形若苍鹰般倏然纵起,直扑沙怪而去,因他身形比沙怪矮小,看起来真若一只受伤孤鹰直击苍天而去,充满了一去不返的决绝气势。
手中雪亮长刀,赫然指向沙怪的心脏部位!
某处宫殿之中,一位锦袍老者把玩着手中的琥珀酒杯,正一脸失望地看着眼前的一面巨大铜镜,口中喃喃自语:“一万年了,这是闯入我大罗洞府的第六个人,没想到却如此孱弱,连灵境修为都没达到!”
“我自己死于围攻也就算了,只能说是技不如人。可是我苦心孤诣创立的刀道,难道也终将断绝么?贼老天,你何其不公!”
“还是喝酒罢!一醉解千愁,管他尘归尘,土归土......”
忽然,锦袍老者手指一颤,将要举到唇边的琥珀酒杯“啪”的一声跌落于地,碎成了几瓣,而他恍然不觉,眼睛直愣愣地紧盯着铜镜,一眨也不眨,须臾后先是大笑,接着狂喜道:“天不负我!天不负我!这小子看样子才十几岁罢,刀势中居然有这样的气魄!难得,当真难得!”
“如此天资,怕是万人难寻,即便比不上他师兄,也相去不远了!”
言下之意,已然将那铜镜中的少年视作了自己弟子。
老者在屋内转了几圈,从狂喜中冷静下来,面上又浮起一丝担心:“这小子可千万得坚持住!那些沙怪却不受老夫手中的枢纽控制,杀起人来可丝毫不知道心软!”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呀!老夫生前怎会如此设计洞府?若是那小子死于沙怪之手,老夫哪里还有时间再等下一个?这传承恐怕就要断绝了!哇呀呀,真是可恼可恨!”
这老者是洞府主人“大罗老人”的一缕残魂,苟延残喘至今,唯一的执念就是要将大罗老人的无上刀技传承下去。一万年以来,前面进入洞府的五个人资质平平,有四个人死于洞府外的考验环节,最后一个进入洞府的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牙齿都没剩几颗的老者,仗着灵境三层的修为最终硬闯进来。
大罗老人的残魂一看,乖乖,这位怕是年岁比自己还大,显然不是合适的传承人选,只能哭笑不得地命他暂住洞府,负责修葺花草,间或也传他几式刀技,算是半个仆人,却不许他拜入门墙。
而这老仆,也已死于一千年前。
近一千年,再无人进入过大罗洞府,大罗老人的残魂最多能维持一万年,眼看大限将至,说不定三五年,也许几个月就要灰飞烟灭,传承之事却始终未能解决,这残魂自然心急如焚。
眼见又有人进入洞府,却斗不过沙怪,形势堪忧,锦袍老者收徒心切,口中居然大骂起生前的自己来。
不过大罗老人生前颇为自傲,做不出那掳掠他人弟子之事,只留下遗命:弟子之事但凭机缘,不可强求。他的残魂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洞府第三重,外围的两重都是考验环节,根本不是残魂手中的洞府枢纽所能控制。
因此,担心归担心,这残魂也毫无办法,只能再次凑到铜镜之前,观察镜中那个少年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