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午后,川蜀边部某一城镇的大街上,座落着一个气派的大宅院,白墙灰瓦、门墙高耸,四边客栈商铺门庭若市,街上小贩叫卖。唯独这座宅院在这条街上却显得格外有些肃静,平日上门托镖的客人络绎不绝,可这几日却不知为何封门闭馆,连馆里的人也不让随便进出。
这样的举动引起了四周百姓的纷纷猜忌,宅院斜对面的茶馆,平日喝茶的人本就不少,这两天又额外多来了好些人特意谈论此事。
这时,正有一人坐在茶馆的人群中言道:“要我说他们那块儿肯定是出事儿了,平时唐老头儿连一天门儿都不肯关,生怕淡了自己的生意。可这几天不但关门儿,连一个人都不让随便进出,里边儿一定是有鬼,不信你们就瞧着。”
再看,这宅院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上的牌匾写着“镇海分舵”四个大字。
大门后面的客厅里此时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个子较矮,五十多岁,头上没了头发,身穿一身黑色唐服,生得一张笑面但此刻脸上却低沉得很。另外一人貌似而立之年,身材偏瘦,面白无须,穿得一套白色轻装,身旁放着一柄褐色剑鞘的宝剑,举止行径略显轻浮傲慢,手上正拿着茶杯在喝茶,而那较矮的人一脸的低沉,茶杯放在桌子上也无心品尝。
白衣青年乃是青城派的弟子,名唤“葛潇”,外号“清风剑”,是这两年在江湖上博出了些名气的新进剑客,此次正是坐在他旁边的唐友凤生搬硬套给请来为他护院的。
葛潇喝完茶后,好像看出了唐友凤的难处便主动问道:“唐大哥,听说几日前有人趁侯总镖头不在,竟一日内将贵镖局的总舵铲平,不知可有此事?”
听到葛潇这样说,唐友凤只好无乃地答道:“就是因为接到这个消息,所以府里这几日才上下戒备,连上门托镖的老客儿都谢绝了。刚刚听说就在昨日通往湘江的道上,连王铁山王老弟也让人给折了。”
葛潇好奇地问道:“唐大哥,您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吗?”
唐友凤:“据回来报信儿的人说,是一个身穿蓝衣的年轻女子。”
葛潇倒是“嘿嘿”一笑,说道:“这就妙了,江湖上难得听闻还有这样的年轻女子,不过唐大哥您可以放心,不管她是因何与你们为难的,只要有我在就算她真找上门来,我也一定能帮你料理。”
唐友凤笑道:“哈哈!那是最好,不如这几日葛贤弟就先住在我府上,等到事情过去我再帮你好好安排。”
葛潇:“好说,好说,我此次前来不正是为了此事吗。再说,我与贵总镖头师出同门,算来也是自己人,有什么能帮上的,一定帮。”
两人刚寒暄了几句,突然,葛潇又好奇地问道:“对了,唐大哥,我来的道儿上曾听朋友说这次除了我之外,您好像还请了几个朋友?”
讲到这里,唐友凤才貌似羞愧地说道:“啊!是南海的飞龙帮,他们的帮主与我是多年的老友,这次是听说我这儿出了事儿才派了几个弟兄来帮忙。”
“呕!原来如此,飞龙帮的名字我也听过,据说飞龙帮里有六个能使飞斧的朋友很是了得,想必这次来的就是他们吧。不过,居然一块儿前来为什么唐大哥不给我们引见引见哪?”只听葛潇说道。
“他们几人是前些天来的,你也知道从南海到我这里一路舟车劳顿,所以几日来我一直让他们在后院休息。”唐友凤答道。
“哎呀!”葛潇调侃道:“唐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同为武林中人理应互相认识,正所谓同台聚四方,若是唐大哥不给引见的话,那可就不合适了。”
唐友凤本来不想让他们碰面,如今听葛潇这么一说,也不好推脱,就说道:“好嘛!好嘛!既然葛贤弟来了,引见引见也是好的。”
说着,唐友凤便向门外吆喝了一声,即刻来了一位管家开门进来听候差遣。只听唐友凤吩咐道:“老钱哪,你去把后院的薛大侠和几位客人给请到这儿来,就说我有朋友要引见给他们。”说完,管家便关门去请了。
两人谈话之际,大宅外的街上却有一个骑着白马的女子缓缓而来。骑马之人一席蓝装,衣外还罩着一层淡蓝薄沙,手中一柄长剑闪着幽幽蓝光,雪白的面颊上涂得尽是蓝色胭脂。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川蜀路上劫杀王铁山的蓝衣女子。
晃然间,不知如何地她竟然进得了大堂。
要说唐老头儿和葛潇都是练武林之人,武功也算上乘,方圆几丈的地方稍有动静便能察觉,怎料此人竟然进到大厅,也没叫他们察觉到。
只待葛潇无意间抬眼望去才发现对面已站着一个女子,不等他告知身旁的唐友凤,便不由自主地喊出:“你是何人?”
唐友凤本来还在心下兀自担心着,伶仃听见葛潇大喊,不禁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蒙蒙的黑影站在门边儿,这才不由得蹦出来一个字:“谁?”
对面的女子未开口,府里的下人却急匆匆地跑来报信儿道:“老爷,有匹白马栓在门口,没见着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唐友凤喝道:“下去!谁也不许进来!”男仆一听,话都没敢应就赶紧撩了回去。
再看,这时两人已站了起来,分毫不敢轻视地与蓝衣女子对面而立。
大厅的内堂甚是宽阔,蓝衣女子虽然站在离门口儿不远的地方,但双方相隔却有十丈,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唐友凤这时候只能微微瞧见一位修长的女子站在对面,身上披着一件薄纱。
刚才讲的话被下人打断,一时间也接不上来,唐友凤只好重新抱拳道:“在下唐友凤,镇海镖局分舵舵主,敢问阁下是哪位?”
谁知女子全然不顾唐友凤的问话,开口却道:“侯镇海人在何处?”
唐友凤见对方只问侯镇海下落,全不顾其它便反问道:“不知姑娘找我家总舵主知所为何事?”
唐友凤虽然焦急,可他的话听在对方耳朵里却仿若无声。
一旁的葛潇此时已按捺不住,说道:“在下清风剑,葛潇,与侯总镖头师出同门,近日听闻姑娘在数日内连灭我师兄门下多人,不知与我师兄有何仇怨?”
一来二去唐友凤与葛潇加在一起问的话已经不少,可任凭他俩如何询问对方却总是无动于衷。
唐老头儿无可奈何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道:“在下虽然不知我镖局近日的血案是否与阁下有关,但今日既然前来总得给我们个话儿吧,这样我等才知如何是好啊。”
唐友凤话毕,蓝衣女子依然不作答复,屋里的气氛开始凝结。
葛潇在旁已然气上心头,所兴开口说道:“姑娘若不想说小生也不便勉强,只是你多日内连伤我师兄门人,今天又主动找上门来,小生若不将姑娘拿下实在不好交待,只好得罪了。”葛潇自持两年多来在江湖上颇有威名,青城剑法也造艺甚深,自是傲慢。
可不论如何,除了询问侯镇海的下落,对方便再没答过他们一句话,只是向左微侧,悄然不动而已。
葛潇眼见对方无动于衷,心下着急,正要提剑上前痛击对方时。谁料这女子却拿起细剑轻轻一提,顿时发出一股力道将葛潇打到了方才坐的太师椅上。
这一下可把在旁的葛友凤吓坏了,不禁吓出一头冷汗,心想:“难怪这几日发生这么多事,原来都是这小女子所为,这人武功奇特,十丈远处也能出招骇人,这下不知如何才能应付啊!”
正当唐友风深感危险,被打在椅子上的葛潇却已挺身站起,此时的他正想运足真气查看自己的伤势,可气到中脉才发现自己并未受伤,心下不禁奇怪得紧。
葛潇本来自持武艺了得,谁知转瞬之间被对手击倒,心下明了之余,虽知对方武学精深、登峰造极,但大敌在前不论如何不能退缩,若然心有余悸心知必定命丧当场。是以,葛潇索性提起宝剑再次向对手冲去,务求全力一击。
只见,葛潇拨剑出鞘,右手手腕一转,左转一步,翻身后双脚离地、腿靠胸前,宛如雄鹰飞翔。青城一派的剑术运走轻灵、出招精炼,别看葛潇的招式洒脱,像是无处借力,其实他所使的杀招精妙无比、威力巨大。
说时迟那时快,葛潇剑招相连,一剑劈出便砍向对手右颈。几下招数被葛潇连贯地迅速异常,实在让对手避无可避。
正当葛潇剑尖就要劈入对方脖颈之时,才见这女子拔剑。顿时,只觉一道蓝光不知从何闪现,刹那间却把葛潇的左臂斩下。
“啊!”地,只听一声痛彻心房的惨叫。随后,摔倒在地的葛潇大喊道:“贼人断我臂膀!贼人断我臂膀啊!”
“啊?”唐友凤大惊一声,惊吓之余一步没踏稳摔倒在了茶桌上。
客厅的地面上已出现了大量的鲜血,确是顺着葛潇的臂膀流下来的。
这时,只听木门吱嘎一响,一连七个人推门走进了内堂。为首的一人正是唐府的管家,而后面的六个壮汉就是刚刚谈论的飞龙帮弟子吗。
管家看到屋内的惨状不由得惊恐连连,差点儿没晕过去。可后面的六人不但没有丝毫俱怕,反而眼中闪过一道凶光瞪着一旁的蓝衣女子。
唐友凤已然说不出话来,六人不用吩咐地便围着女子绕成一圈。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上前说道:“咱们是飞龙帮的斧爷,听说你来闹事儿,今天是特意来收拾你的!”
这人好大的架子,一上来就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他左手边儿的弟兄是个独眼龙,此时,手上已抡起一柄铁斧。斧虽不大,却用一条铁链拴着。
独眼龙抡着抡着突然就是一个猛攻,打向女子的腰椎。本来,一斧下去应该腰断人折才对。谁知,斧头不曾近身就被对方的护体真气挡开了。
一见之下,六人心里恍然大悟,这女子该是个顶尖的高手,绝对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可纵然心虚也于事无补,只听带头儿的人喊道:“咱们就用铁链阵料理这娘们儿!”
转眼,六人的斧头上下翻飞,斧柄上的铁链已把蓝衣女子五花大绑。
肤色黝黑的壮汉这时对他的弟兄们说道:“咱哥们儿今天要不能把她收拾了,想必就得命丧当场,拼了吧!”
话一说完,六人齐力向后拽去,想看能否将对手扯碎。
果不其然,如那人所想一样,铁链一动之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丝丝蓝光出现在了铁链上,巨响之时,被捆之人不动分毫,六个扯链的人却在声响的同时瞬间炸裂。
砰地,一股白烟四散,替代六人的却变成了微微的灰尘。
“嗖!”地,一柄长剑从蓝衣女子的左上方砍来,一柄白钢剑在空中左右比划了数下。原来,当六人失败的同时,葛潇已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听,他口中喊道:“妖女,我今日宁可玉石俱焚也要将你正法。”说着,葛潇拿着宝剑接着朝蓝衣女子猛攻。
对方虽见他攻来,但并未进招,脚下位置前后一换便将葛潇的剑招尽数躲开。
葛潇此时看去已近似癫狂,不停地进招、再进招。突然,蓝衣女子把剑一横,由左向右斜上方直划而去,霎时间灵光闪现。
再看去时,葛潇的内骨已如切瓜一般被折,立时瘫软在地,气绝身亡。
而蓝衣女子的剑身却直指屋梁,瑟瑟地剑声在屋内回响,隐约透着蓝光。
唐友凤这时的心已被抖到了嗓子眼儿,无奈之下只能恭维道:“女侠武艺高绝,在下实不相瞒,侯总镖头师出青城派,前些日子总镖头的师父,青城掌门通灵子前辈出关,这些天总镖头一直在山上与他师父清修,若女侠要真想寻他,不妨往青城山走一趟。”
待唐友凤话毕,蓝衣女子既转身离去。直至一盏茶后,唐友凤才坐回椅子上,心下还在骇然之余,却尚有一丝窃喜,不光是因为命保住了,更是因为在葛潇毕命之际,他灵机一动,心想反正蓝衣女子不知侯镇海去向,开始时又看她出手并不直接想取葛潇性命,所以索性将她骗去青城山,若是命好的话,说不定可像现在这样得以脱身。想来这唐友凤也不愧是老江湖,临危之际还能耍耍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