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管里红光一闪,冒出了一股呛鼻的熟悉味;那味道夹杂着悲伤和怨愤,让我想起了不愿提起的过去。
大约我六岁那年,师傅又收了一个徒弟——她是一个可爱的常常嘟着小嘴的女孩。
这个女孩小我一岁,她比我聪明、她头上总扎着两根向上的小辫。
记得那是一个较热的六月天,太阳虽不出来,可切实的闷——谁都感觉的到。
我正练习着举枪,小院的门口外,传来两种脚步声。那脚步声,一前一后,一重一轻,从枯燥里挣脱出来的人便能听出这是一老一少。
‘行了,先别练了。你去给我泡壶茶。’师傅站在院子中间,他背着手,闭着眼对我说道。
‘嗯!’我不敢怠慢,因为先前一年里,他什么都没教我,只是让我沏茶、烧水、远远瞧着他打猎,然后一旁望着他喝酒。
我爹妈说——这是师傅在培养和磨练我心智,看我是不是坚定。
那时候,少不更事的我,憨厚老实没有主意,便只能按照爹妈的思路走,按照师傅的说法做。
转眼一年多,师傅才肯让我练习擦抢、举枪。
连忙把柴在炉前点着,把水壶放上,蓝色的烟一股股随着风斜斜升空,散去。
我在一旁,俯首,扣着右手手掌上高出一层的老茧,一边想着方才的脚步声和师傅装模作样的把式。
‘您就是‘头儿’?’一个沉厚的声音说。
‘不敢,不敢!’这明显是我师傅的声音。
‘师傅,您愿意收我为徒吗?’
这个声音,使我停下自己的动作,傻傻望了过去。
她是个与我一般高矮、与我岁数差不多大、与我一样是小圆脸的,女孩。可她与我不一样的更多,她穿着比我好、嘴巴很甜、眼睛仿佛两只蝴蝶的翅膀——眨巴眨巴的。
如果说非要给‘心动’下一个定义,那就是第一眼看见你脸红心跳、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觉得你可爱到不可思议。那时的我确实才六岁。
对我们来说,猎人,本就不分男女,它是农和商们最为尊崇的职业。因为都觉得这职业自由、觉得这职业既能填饱肚子又能荣耀的证明自己。仿佛今天上五休二的公务员,亦或是街道上威风凛凛的城管。总之,猎人这份职业就是高人一等。
‘收你为徒,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天天背着一杆枪,愿意围着这山林转。’师傅已不知何时转过了身子,他微笑着,牙齿和舌头在上下翻动的唇里——若隐若现。我记得他是第二次这样微笑。我隐约觉得那似乎是在暗暗窃喜。
我被烧柴的火,烤的浑身是汗,而天本身就热,只记得自己身子一下后仰了过去,天空倒挂在我最后的记忆中——太阳始终是没有。
两天后,我在自家的床头醒来。父母在小木桌上放了一碗绿豆汤。我明白用意,那是说——让我喝掉,锅里还有。
家里陈列的一切都是沾满灰尘的,仿佛我六岁之前从没用心发觉过。没发觉过家里的凄苦、没发觉过乱七八糟的邋遢、没发觉过爹妈焦忙的田间地头活。
日即将落下,这一天的太阳我开始在意——它夫落日的古红般,似锅里的似熟非熟的荷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