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傅府因为皇上的突然驾到而显得有些慌乱,好在傅恒并不是一般人,短暂的错愕过后,便赶紧将皇上招待到花厅里,俩人在花厅边喝着酒,边谈论些风雅之事,谈了半天,傅恒仍然不知道皇上是为什么而来的。
虽然皇上看起来是随性而为,但傅恒了解皇上并不是那种心血来潮会逛到大臣家喝酒的人,所以傅恒越加的小心翼翼。
喝了会子酒,皇上推说有些醉意,想要歇息一下,傅恒赶紧将皇上带进书房,小喜子伺候着皇上躺在软榻上,便示意傅恒可以退下了,待傅恒走后,皇上一挥手,小喜子连忙出了书房,趁这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上次傅恒带进宫去的那个小厮。
皇上躺在软榻上,闭目假寐了会,便真的沉入了梦乡,“弘历,你又熬夜了,看这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香娅巧笑倩兮的指着弘历的眼睛,“熊猫是什么。”弘历不解问道,香娅娇笑道:“一种野猫,长的跟你可像了,嘻嘻……”
梦中的香娅是如此的生动鲜活,一时间让皇上欣喜若狂,“香儿,你回来了,是真的么?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么,我好想你……”
我睁开朦胧的睡眼,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环顾了四周一圈,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看书看的竟倚着书架子坐在地上睡着了,站起身来,脚有些麻,一瘸一拐的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咦,软榻上躺着一个人,还是个好看的男人,我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仔细的端详着躺在软榻上的男人。
他跟傅恒是完全不同的好看,傅恒英气,而这个男人则要温文尔雅些,但他身上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威严之气,他许是做梦了吧,眉头紧皱着,嘴里还喃喃的念着什么,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慢慢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手指轻轻划过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拂之不去的眷恋。
突然他抓住我的手,急切道:“香儿,你回来了,真的是你。”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还好他并没有醒来,应该还是在做梦,忙抽出手,退回书架后藏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有动静,从缝隙偷眼望去,那个男人坐起来了,正望着自己的手呆呆出神,口中叹息道:“竟会如此真实,谁料到却又是一个午夜梦回。”听着他语气中的黯然,我心里竟是忍不住的泛酸。
经书房那一夜后,我心底留下了疑惑,那个软榻上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何他能如此触动我的心?我肯定是认识他的吧,不然残留在指尖的触感为何如此熟悉。
坤宁宫里,傅恒满面春风,眼角眉梢都是掩藏不住的喜庆,皇后微微一笑,开口道:“弟弟最近可是要办喜事?”傅恒一愣,笑道:“皇后娘娘都知道了。”皇后道:“哀家虽然是在宫里,但毕竟是富察家的人,你这是要纳妾还是……”
“不,不是纳妾,我要娶她做侧福晋。”傅恒急急道。“这……”皇后略微沉吟了一下,心道:听说弟弟带回了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以我富察家现在如此尊荣,随随便便就立了侧福晋恐怕不妥,看弟弟这份热情,如若不是早立了嫡福晋,恐怕都有立她为嫡的心。思及此处,皇后到有些好奇了,道:“那哀家给你道旨意,合适的时候带她进宫来给姐姐瞧瞧。”傅恒面上一喜,道:“弟弟谨尊皇后懿旨。”
我在御花园里坐了大半晌,心下有些无聊便站起身来随便走了走,这地方给我的感觉特别熟悉,明明是皇宫的御花园,但却好像是自家的后花园一样,感觉上哪个地方应该有道拱门,那个地方竟真的有。
回廊拐角处,傅恒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问皇后:“皇后娘娘不是要召见她么,怎么走到这便止步了,要不我差人将她叫来吧。”皇后盯着御花园里那个站起身来的丽影,脸色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颤抖着道:“弟弟,你闯大祸了。”
傅恒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姐姐,怎么瞬间就变了脸色,还说这样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皇后娘娘,这……”皇后转过脸,指着御花园的人道:“你可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你竟然还要娶她做侧福晋,那是容妃,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人!她失踪了半年,怎么会在你的府上出现?”
傅恒被这突然来的消息打击到了,满心的欢喜立刻降到冰点,一时间有些恍惚,道:“怎么会这样,我是在边疆遇到她的,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在姐姐还是皇上嫡福晋的时候,她在先帝御前当差,那时候便是先帝跟前儿的红人儿,等到新皇登基,她已经二十七岁了,却越过主制连跳三级,直接被封为妃,皇上登基以后,宫中的秀女也进了几批了,大家都以为不管皇上再怎么宠她,她终究也敌不过一茬茬娇艳的新宫人,可是,大家都错了,这么多年来,皇上对她的宠爱只增不减,甚至在她失踪的这大半年,皇上去宝月楼的次数都比来坤宁宫多,你说,宫里有这么一位人物,姐姐会认错么?!。”
傅恒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他知道姐姐说的是实话,一时间心绪烦乱不堪,皇后见弟弟如此失魂落魄,也顾不上心疼,急匆匆的将弟弟拉回坤宁宫,心道:还好走到这便认出她了,如果皇上追问起来,起码还可以装作不知道,现如今得好好叮嘱傅恒一番,如果皇上知道傅恒想要娶她,这麻烦就大了。
我在御花园溜达了半天,不见任何人来阻拦,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便凭着感觉向外走去,一路上兜兜转转的绕过了不少宫苑,期间也遇到过几个宫女太监什么的,我一避身就那么过去了,偶尔间听到几句对话,好像是宫中什么地方让娘娘们差人挑东西去。
走到一座院落前,抬头一看“宝月楼。”心里生出了想进去看看的冲动,便轻轻推开门迈了进去,一路走到二楼,也没见一个人影。但这里却不像没有人住的样子,打扫的很干净,随手推开一间房门,里面的布置很舒适也很雅致,看得出主人应该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这应该是书房吧,但书案上却没有笔墨,只放了一只未做完的纸貣,看起来好像放在这里很久了,浆糊已经干的裂了开来,主人为什么只做了一半就不做了呢,书案不远处有张摇椅,躺在这里看书一定很舒服,看书看累了一抬眼,就能看见窗外波光粼粼的湖水,摇椅后边有道屏风,屏风上挂着件玉底青花的袍子,地上还摆了双软底儿兔毛短靴。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这些东西,心里喜欢的紧,走到屏风后边脱去身上的旗装换上挂在屏风上的玉底青花袍,这衣服合适的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甩掉花盆底,将脚伸进兔毛短靴里,大小也正合适,哇,好柔软好舒服,索性将头上绑的紧紧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在脑后扎成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然后拿了本书坐在摇椅上读了起来。
皇上用完下午茶,带着小喜子出了养心殿,不自觉的踱到了宝月楼,小喜子有心想劝皇上两句,话在嘴边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皇上沉思了一会儿,转头欲离开但最终还是推开了院门,玲儿不在,估计是替主子挑东西去了,一路走上楼,嗯?书房的门是开着的,皇上走至书房外,突然屏住了呼吸,僵立在门边。
躺在摇椅上看书的不正是香儿么,穿着她喜欢的袍子和被她称之为“拖鞋。”的兔毛短靴,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她就那样半躺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如她从未离开。
跟在皇上后边的小喜子,没料到皇上突然停住,差点撞到皇上,心道:这又是在睹物伤神了。禁不住也抬眼往里看,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小喜子差点喊出来,那,那不是容妃么!皇上一挥手,小喜子及时捂住了嘴,皇上暗道:这只怕又是午夜的一场美梦,千万别出声,出声了,梦就会碎,香儿就又会不见了,就让这梦多持续一刻吧。
我感觉到门边的动静,抬眼望去,一道明黄身影矗立在那,痴痴的望着我,我看着他不自觉的也痴了,这一眼已是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