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晴
大概是小学高年级时候的事情了。
小男孩放学回家,发现桌上多出一堆零食,明显是结束出差工作的父亲带回来的。他从其中翻出最喜爱的罐装开心果,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收拾残局时他突发奇想,将果壳重新倒进玻璃罐,包装也完美还原,不仔细看还以为从来没开封过。不知情的父母果然中计,小孩没有受到惩罚,幼稚的恶作剧以全家的捧腹大笑收场。
我翻着家里的影集,照片中的主角似乎有些陌生。
这真的是我吗?
我厌恶地合上厚重的册子,指尖灰尘的触感真令人烦躁。早上明明阴沉着一副要下雨的样子,现在隔着水泥墙我都感受到阳光燥热的辐射。我蹲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稍微往前一伸手就触摸到明亮的光线。这太阳如同毒物,我仿佛听见皮肤上的光斑处响起食材烤焦的滋滋声,想象自己如同吸血鬼一样死于光明。
当然,我并没有死于光明,我只感觉暴晒的位置稍微有点发烫。
手腕上的佛珠在阳光下居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真奇妙。以前送我这串珠子的大师说,木珠十八粒,缺一不可,贴身佩戴可助我逢凶化吉,如果绳断,是它替我挡下血光之灾,届时我一定要重返寺庙上香结新缘,否则往后必然在劫难逃。
我不太信这些东西,绳子却真的在那件灾难当天断了,不知哪个好心人捡起现场散落的珠子送还给我家,我妈记得大师的叮嘱,想要带我回庙里求他帮忙,我拒绝了,她只好暂时找来绳线重新串联。
事情过去一个多月,到今天我终于感觉稍微能静下来了。出院后心理医生往家里来过几次,却并没起到多大作用,无外乎是让我做些交谈和填写问卷表格的活动,我不信赖他,因而治疗的过程相当乏味。我揉了揉胸口发痒的疤,脑子正胡思乱想,听见安静趴在我脚边的铁蛋打起了呼噜,原来狗也会打呼噜啊。
休学以来,当我从噩梦中尖叫着惊醒,铁蛋总是及时跳到床上安慰我,像擦窗户一样舔我的脸和脖子。
我每天过得毫无意义,早晚遛狗,大部分时间发呆。医生建议我尝试和亲近的朋友见见面,真会开玩笑,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学校有任何牵扯。
午饭时听爸妈说起事件赔偿,因为加害者未满十四岁,并不能承担刑事责任。我妈一直哭,我小口小口地喝汤,不知怎么安慰她。
认真想想,要是当时的自己没有反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