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些人被侵蚀掉血肉,只留下副骨架子,但生前最后一秒的惨状已完整刻画在上头了。
上下颌张的巨大,似乎够着鼻孔的,是生前凄戚哀号;眼眶、额头有裂纹的,是先从脚下吞噬,下半身成了白骨,而上本身还活着,不断用头捶地、撞击硬物,想早日结束这痛苦的生命的。
满宅的衰败,横行的白骨,在血红的夕阳中,显得格外悲凉,似一个荒废多年的乱葬岗。
金枝她们一萎谢垂下的枯枝挡住了过道,翠姐伸手拨开,“哗,哗啦”枯叶枝桠尽碎一地,“噗”一副骨架落下,跪倒在地。
“阴魂回来复仇来了啊!”身后一丫鬟惊恐道。
“胡说什么。上去给我掌嘴!”金枝拾腾恐慌的心情,咬着牙道。
翠姐二话不道,走上前,猛甩了那丫鬟五六巴掌。不时,那丫鬟嘴角便流了血,面红的似被火烧。
“哎,快点逃吧,打她也没用,我还要到三邬山上接大小姐呢!”阮茵不耐烦道。
玉香望着这人间地狱,不禁潸然泪下。
甄飞见了他这般神态,道:“还挺菩萨心肠的。”
“你以为个个是你,假仁假义。”
“现在这时刻,哭都没用,关键是怎样永锄掉这祸根!”甄飞把宝剑搂入怀道。
待甄飞再望玉香一眼,见他已朝宋金枝那边走过去了。
“姑姑,您这可是要到那去?”玉香上前规规矩矩作了个揖,道。
金枝瞟了他眼,抬拄杖,便欲敲,被翠姐拦了下,劝道:“老奶奶,息怒啊!”
“你这妖孽!说,说,没你会生出这么些祸害?”金枝拂开翠姐的手,拄杖指着玉香脑袋,怒骂道。
“姑姑,您无凭无据,可不能那样冤枉我啊!”
阮茵替玉香说了句话,道:“对啊,老奶奶,宋公子看似不像坏人!”
“姑姑,这个时候你万万不能走啊,临难抛弃家眷下山逃脱,若传到天下去,天下人怎么看姑姑?!”玉香真诚道。
忽门外传来阵碎步声,众人皆愣住缄口不敢言语。当下,一小点动静都可能是巨大危险的开端。
“哎呀,还以为是谁呢!二小姐,你可把我们吓死了!”阮茵见一身材高挑,小瓜子脸,柳叶眉,着桃红长丝绸裙的女子,从大宅门口走出,忙忙拍胸口,道。
二小姐展了展长袖,凤眼透出凌锐的目光,作揖向金枝问道:“母亲大人好!”
接着将目光投向众人,粗声问道:“刚才是谁怂恿我母亲呆在这鬼地方的?”
立即身后好几个下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玉香。
二小姐上下打量了番玉香,挖苦道:“唉,还以为谁呢?原是前水衡都尉的公子,你那管理皇家林苑花草的爹啊,不但搞大宫女的肚子,故意引万千蜜蜂活活蛰死李贵妃。皇帝也是看在姑姑的薄面,要不早就诛你九族!才发配个边疆,真便宜!”
“我可没在圣上面前替他求过一次情,本想着趁机参他几句,但想着却要为此落个灭弟杀兄的骂名,不值当的!”金枝寒笑道。
“姑姑心中慈悲!可姑姑想过没,这次你若走掉,也会落个不顾下人安危的千古骂名!”玉香再规劝道。跟着心笑了番二小姐那‘诛九族’,若诛我九族,你能逃过?
二小姐狠盯了玉香眼,骂道:“你这个混帐东西,爹祸害李贵妃,儿子又想再祸害二品诰命!?难道忍心你所谓的姑姑也变作副白骨头?”
“对呀,宋公子,下人发点钱遣散就是了!”阮茵急着道。
“外边兵荒马乱的,出去就找死,男的被抓去当兵,女的做军妓!”玉香这一说,把身后一众小厮说得惶恐不安,满身冷汗。
“说得真危言耸听,别听他的,我们走!”二小姐,冷目道,伸手去扶宋金枝。
眼看一干人等快走出周宅,玉香立马给呆在一旁半天不言语,故作世外高人的甄飞挤个眼色。
甄飞心领神会,掐着指慢悠悠走上众人前,眯着眼,道:“宋老夫人,请留步!”
金枝止步不解问道:“国师,不知有何事?”
甄飞不答,口里“哦哦么么”念叨了半天,方道:“我刚运用心气,在心里帮老夫人算了一卦,老夫人近几日火运极盛,火运烈,则众运皆避之,若离了这九天银河万星相拱的水旺之地,大祸将至矣!”
宋金枝心里哎呀了一声,口叹道:“真不愧为国师啊,一眼便看穿这地形!”
甄飞眯眼笑道:“夫人过誉了。”
“别听那臭道士的屁话,连个妖都对付不了的江湖骗子,能有什么本事!”二小姐淬了口,急得失了仪态。
“水漫,不可造次,人家好歹也是一国之师!”金枝道。
“老夫人,你最近是否口干舌燥,早头赤痛,午疲倦如泥,夜出恭多?”甄飞问道。
金枝连称奇道:“对,对!”
甄飞仰天哈哈大笑,唤飞龙缠臂,道:“此乃火运侵体之病兆,烧干完体液,必将油尽灯枯!”
这一说,众人皆面面相觑,不言语了。
金枝忙唤众人原地返屋。
众人走后,玉香悄声问甄飞:“你怎么知道姑姑那病症!”
甄飞嘻嘻笑道:“你到那年纪,若受了几日惊吓,也会这样!加之我的身份,她必信无疑.”
山腰洞穴中。
白袍女半卧石床上,大口喘气,落落白衣垂地。
“怎么回事,这次发功居然消耗那么多,像要了半条命似的!”白袍女大吸口气道。
黑袍女现原形,缠绕在洞顶巨石上笑道:“呵呵,都怪你骚,整日只知道下山寻欢作乐,折损了多少阴气,怪得了谁!”
黑袍女说完,缓缓下地,化了人形,接着道:“你也不知道自己的吸魂术最大缺点就是一遇到死物,就无可奈何。”
“虽说遇到活体无不可蚕食,但若不改正这致命缺点,还是成不了我王国第一杀手!”黑袍女摇摇头又道。
“尽说些无用的废话,无所不吞噬,那是吸魂术最顶级,凌赫山王座上的那位都未必做得到,只在传说中。”白袍女不屑一顾道。
“刚若不是我消耗过大,早就冲进去,将那女一口吞掉。”白袍女忿忿不平道。
二人说着,忽只听见洞外传来“呱呱”蟾蜍的叫声。
“好家伙,居然有肉甘愿往嘴里跑的!”黑袍女笑道。
不多时,只见一巨大满身浮肿疙瘩的蟾蜍出现在厅中央。
黑袍女吐着长长红信子,扭动身躯,正欲缠上去,突然蟾蜍化作了一老婆子。
这婆子正是送饭给蕴香的,也就是二小姐周水漫的贴身侍从。
“韩至大仙,且慢!”老婆子摆摆手道。
黑白二人怔住了。老半天,黑袍女道:“你是何人,怎知道我的名号!?还有你怎么过我洞宫关卡的?”
“白韩冬,黑韩至,三界响当当的人物,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你那几位平庸无奇的小厮,怎能拦得住我?”老婆子幽幽而笑,这笑仿佛是从脸上深深的皱褶里散发出来的。
“少废话,找我们什么事?”二人异口同声。
老婆子不急不慢,道:“今日冬大仙攻周宅无果,我也看到了,并非冬大仙法力不够,皆因那地是我朝数千年来最厉害的国师欧阳竖的杰作,上接九天银河,下驳四海龙宫,泽泽水地,邪怪不侵。”
“你来这不仅是安慰我的吧!”白韩冬道。
“是也不是,二位虽说法力高深,但也难敌天地之构造!今我有锦囊一个,内有三计,用之,必破其宅。”
老婆子说毕,递予韩冬一黄丝缎织造的锦囊。
一阵黄土无风飞扬,老婆子化回蟾蜍,一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