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萧锦然与千乐公主又被关押在房间一连十余日。通天寨中的土匪们还指望着拿萧锦然做交易,自然不会太过亏待他们,每日里定时定点的送饭菜过去。何妙手偶尔也去看看他们,为萧锦然追加几副药剂。寨中上下都知道何妙手是寨主请来的贵客,所以一向不怎么敢难为他。再加上何妙手偶尔还会带来一些实用的药材,负责看守的一干护卫更是欢迎他,在他来的时间也都尽量给他方便。
何妙手这人平日里总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自从患病之后更是喜怒无常,身边从没什么亲近的人。结果没想到千乐公主却投了他的眼缘。他看到千乐公主这么死心塌地地追随她家“少爷”,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甚至咬牙贡献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丹药。可是他真走到萧锦然面前时又犹豫了起来,坐在床边辗转思索了好长时间。
千乐公主看他那又想拿出来又舍不得拿出来的纠结样子就着急,干脆伸手一把将那一整瓶丹药都抢过来就想往萧锦然嘴里倒。
何妙手在旁边看得牙都疼了,连忙扑过去把瓶子夺回来:“小祖宗,你当这是糖豆儿可以随便吃呢?”
千乐公主撅撅嘴:“真是小气鬼。”
“过犹不及的道理不懂吗?”何妙手摊开手掌,小心翼翼地倒出来一颗丹药,用两指手指夹着喂给萧锦然:“你小子真是走运,这丹药里面汇集了犀牛角、龙涎香、冬虫夏草、天山雪莲等许多名贵药材,又经过了上百天的炼化,集天地之灵气,纵然千金都难买。”
萧锦然连忙道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何妙手摆摆手:“可别谢我了,又不是为了你。等将来万一真的有机会出去,帮我给以前帮你治病的大夫带封信就行。”
千乐公主在旁边眼睛一亮,找来纸笔递给何妙手:“既然说到这里,你快将书信写出来,说不准我们哪天就逃出去了。”
“你当这是过家家呢?说逃出去就能逃出去,这么大的寨子里都是群草包不成。”何妙手口中抱怨,却仍然认真写了书信。
千乐公主把信递给萧锦然,让他贴着胸口藏好,然后笑着说:“你看看,我们真要逃出去的话,对你也有好处。还不快赶紧帮我们想想法子。”
何妙手看着她认真地样子哑然失笑,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千乐公主失望地叹了口气。
萧锦然认真想了想,在旁边低声问:“前辈,请问您那里有没有……假死药?”
他这话一出,何妙手和千乐公主二人俱是一愣。良久,千乐公主突然笑道:“对呀!假死,话本里也写过。这主意好!”她两手一拍,充满信心地问何妙手:“你不是神医吗?这种药肯定有!”
何妙手摇着头笑了笑,惊讶于萧锦然的大胆,更不看好这个假死的计划。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萧锦然长出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前辈了。”
何妙手一直觉得萧锦然有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此时略有些不相信他居然幼稚到觉得这样就可以逃离山寨,不过还是答应回去以后抓紧配置,下次直接带来。
等何妙手一走,千乐公主立即眉飞色舞地拍了萧锦然一掌:“看不出,你小子脑筋动得很快嘛!不过如何计划我们还需要好好琢磨一下。而且我们还得提前跟何妙手说好,让他配合我们。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找他来救你。”
萧锦然听着她在自己身边絮叨,不由得笑了笑,问:“如果顺利回家了,你最想做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赶紧派人踏平这个寨子!还有上次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哼,要不然还不知道本姑娘不好惹呢!”千乐公主不以为意地回答。
“收拾完这些人之后呢?”
千乐公主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那就没什么特别想干的事儿了。我就对报仇有兴趣。这辈子可还没这么窝囊地被人欺负过呢!你呢?”
萧锦然想起曾跪在自己门口被下人冷冷拒之门外的场景,低声叹道:“我回不了家啦!”他顿了顿,又抬起头笑着说:“不过如果能侥幸活下来,我特别希望能找两个兄弟痛快喝一场。他们一个叫楚于飞,一个叫林之念。”
千乐公主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能跟你这样的臭脾气做兄弟,这俩家伙挺厉害的!”
“那是自然。他们都是少年英豪,比我强多了。”
“那有机会的话可要好好认识一下。”千乐公主看到一向跟个锯嘴葫芦一样的萧锦然居然这么有谈兴,不由得跟着开心起来。
“你将来肯定会认识的,他们可都是你哥哥的师弟呢。”萧锦然笑着说:“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而且都很有意思。你不知道,那个林之念,光娘亲就有四十多个……”
月已高悬,而俩人恍若未觉,聊得愈发投机了。
何妙手的效率很高,第二日便带着配置好的“假死药”匆匆赶来。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通天寨也已经与谢丞相取得联系,而且为了表示诚意,开始着手准备把萧锦然先献出去。谢丞相为免夜长梦多,干脆派了家中护卫赶来接应,此时正在来的路上。
何妙手先去探了探刘三爷的口风,得知萧锦然将会很快被运送走,不由得着了急,连忙跑来对萧锦然和千乐公主说:“不管你们究竟计划地如何了,想要行动的话得抓紧时间!”
萧锦然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已经好多了。他站起来向着何妙手郑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前辈大恩,无以为报。”
何妙手连忙伸出双手拖住他:“现在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萧锦然又详细地问了问假死药的使用方法,何妙手一一进行了解答。这段时间何妙手来看他们过于频繁,已然引起了通天寨寨主的注意。因此他也不便久留,解释完毕之后便匆匆离去。
可是他回到自己屋内之后心思不定,无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也没来得及问萧锦然的详细计划,只好自己一个人干着急。
等到午夜过半,情况终于有了变化。先是窗外亮起了团团火光,又听见并不真切的呼喊声,不多时便听得有人急匆匆地敲门道:“何大夫,死人了!”
何妙手连忙起身端起油灯打开房门,装作惊诧无比的样子问:“谁死了?”
只见门外站着几个粗壮的汉子,手里都举着火把。为首的一个简明扼要地说:“关起来的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之间就没气了。”
何妙手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哪个小姑娘?”
来人回答说:“就是跟着姓萧的小子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啊,叫什么李桃儿的。原本死个小丫头而已,兄弟们上下都不敢因为这种小事打扰您。只不过姓萧的小子说那姑娘之所以突然咽了气是因为一直在帮您试药的原因。刘三爷说既然事关到您的研究,让我们赶紧过来给您带个话,问问您该怎么办。要不他们把尸首往后山一丢,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何妙手脸上立马换上了真正的惊愕神情。怎么回事儿?吃假死药的原来不是萧锦然?是李桃儿?这又是为什么?
他脑中一片晕乎,连忙喊道:“当然不能丢。尸首千万给我留着,谁都别动。我收拾一下,马上跟你们过去。”
那人先遣了个手下跑回去赶紧把尸首留下,然后留在门口等着。
何妙手转身回屋换了衣服,然后闭着眼睛稳了稳心神,这才开门跟着那些人一起过去。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关押萧锦然和千乐公主的房间旁边的走廊上。只见千乐公主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唇苍白,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彻底断了气。周围围了好些人。他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萧锦然的身影,明白萧锦然肯定仍然被严密关押在房间里。这些人也怕他趁乱逃走,并没有给他留下这个机会。
刘三爷一直守着千乐公主的尸首,此时看到何妙手赶来,快步走过来说:“何大夫,我说您这段时间怎么来这儿这么勤,原来是在拿这丫头试药啊!您也不早说,这帮家伙差点就把尸首扔了,险些坏了您的大事。”
何妙手对他胡乱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快步走到千乐公主身边仔细检查了一下,问:“人死了多久?”
旁边一个人马上回答:“也没多久,就三四柱香吧!这两个小孩子诡计多端,我们开始都以为他们是假装的,想要逃跑才闹出的幺蛾子,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后来发现不对劲儿,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僵硬,才知道是真的死了。再后来才知道因为您一直试药来着。要是我们早知道是这原因,一早就去通报您了,哪敢耽误到现在?”
何妙手心里面快速计算了一下时间,知道千乐公主应是没有大碍,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板起脸教训道:“怎么?我找人试药还得先经过你们批准不成?”
刘三爷连忙陪着笑脸说:“何大夫您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帮家伙一天到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会说话。我们也没想到这丫头怎么突然间就死了,不会耽误到您的新药炼制吧?”
何妙手冷哼一声,说:“谁知道你们平时都给她吃什么东西了。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突然间就死了,需要赶紧下山准备准备,解剖一下,好瞧瞧清楚。”
山寨中的众土匪手上都有几条人命,从来不觉得杀个把人是什么大事。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道义,例如从不杀女人,尤其是小姑娘。想到何妙手居然面不改色地药死了李桃儿,现在还要剖了她的尸身,不由得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