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朝野震惊。
天子帝师穆含光回到帝都了!也对,老元帅镇守边关这么多年,现如今已有七十高龄。人生七十古来稀。让如此年迈的老人继续在边关保家卫国,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可是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重磅消息。一向出人意表的穆老先生决定除了已有的徒弟,也就是当今天子和楚于飞二人之外,再多收一名弟子。
老先生年迈,加上朝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倚重他,因此并不能全身心的教育徒弟。因此,他会把楚于飞和新弟子一起送往梧桐军校,与军校的学生们一起生活学习。而新弟子,则会在童子军营中通过擂台比武的形式选出。
消息传出的第一时间,童子军营就在第一时间公布了比赛的赛制:第一场混战,决出前五十名;第二场车轮战,分为甲乙两队,双方不断派人上场,直到战至其中一方全部失败;第三场,个人战,最后决出第一名。冠军不必再经过任何考核,直接拜在穆老爷子门下,并进入梧桐军校学习。
穆含光是天子帝师,梧桐军校是军事最高学府。如果有幸抓住这个机会,岂不是可以立即跻身一流显贵,不但可以和楚家的未来家主称兄道弟,甚至可以直呼当今圣上一声“师兄”。如此尊荣,简直就是块沉甸甸的肥肉,散发着无穷的吸引力。
一时间,无数世家豪门几乎跑断了腿,就为了把自家最得意的孩子塞进平日里瞧不上眼的童子军营。这些人军中哪个都不敢得罪,只好一股脑儿全加进去。因为并不是战时,童子军营原本只有寥寥两百余人,可是数天之后,已经扩充了一倍还要多,后加入的大部分都是些自幼习武,期待着一飞冲天的少年郎。
这其中有一位,名叫萧锦然。
萧锦然其人,翰林院侍讲萧晔之次子。萧家祖上世代习武,很久以前,还曾经出过一个武学奇才,名叫萧斐,官拜大将军,曾在千军万马之中救过当时那个皇帝的命。史书上说他使一柄重达六十一斤的金丝大环刀,以一当十,骁勇善战。由于时间久远,他的生平并未被完整地记录下来,后人只知道萧斐最为得意的是独创出了一招刀法,以无敌的力气,凭借兵器的重量,自敌人正面进攻,使人避无可避。传说中他曾在金銮殿上用这一招无名刀法逼退过数十位高丽国的绝顶高手,一时被引为奇谈。
此说法破为夸张,因为就常理来讲,正面进攻,自上而下,实在太过平淡无奇,而且那种姿势空门大开,很容易被人攻击,哪会有那般惊天动地之功?所以这招刀法也终究是失传了下来。
随着刀法的失传,萧家子弟的热血也在逐渐地流逝着。萧斐此后再无英雄传世,到了萧晔这辈,干脆直接弃武从文,干的是翰林院的官儿,读的是孔孟圣贤之书,闲时吟诗作赋,平日里更是以诗书世家自居。
不过英雄之血终究还是传承了下来。萧晔虽然体弱,从不舞刀弄棒,生的儿子却是人高马大,大有承袭祖先遗志,振兴萧家的架势。萧晔爱子心切,更是为长子萧浩然请了不少名家指点,上午从文,下午习武,这些年来从未耽误,费了不少心血。萧浩然也算争气,一直勤勉努力,从不懈怠,不论诗文还是武功,都是京城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萧晔看到这些颇觉得欣慰,更是把光耀门楣的希望寄托在了长子身上。
相比于萧浩然,他的弟弟萧锦然过得就颇有些凄清了。虽然同样生在高门大户,却比普通百姓还不如几分。他的母亲原就是个伺候主子洗脚的婢女而已,身份低微,心气却高,趁着萧晔醉酒爬上了主子的床,这才有了他,然后凭借着儿子被扶做了姨娘,结果没几年时间就因为张狂无礼被萧晔忍无可忍之下秘密处死。有了这么多前缘,萧锦然的待遇可想而知。姨娘所出,是为非嫡;排行第二,是为非长;生母已逝,是为不详;再加上沉默寡言,身材瘦弱,在家中一点儿也不被人待见。家中仆人都是迎高踩低惯了的,看到小少爷如此不受重视,又为主母不喜,也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是以他在家中甚至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家,而眼下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
相比于其他被家人苦口婆心劝进童子军营的公子哥儿,这个参赛的机会几乎是他用尽所有努力求来的。
他知道父亲一早就决定只让萧浩然加入童子军营参赛,于是厚着脸皮跪在父亲书房门口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昏倒在地。他父亲终究是个文人,最好面子,被亲生儿子逼得出不了房门,也是暗恨不已,甚至请了祖宗家法,把躺在病床上的他好一顿打:“真是丢脸,我萧家好歹也算是诗书世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懂孝道的逆子?我告诉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的前程自有为父替你谋划,眼下费尽心机去抢你哥的东西,只是徒然献丑罢了。”
萧锦然强撑着跪在床上,规规矩矩地俯首行礼:“父亲,儿子不敢肖想兄长的东西。儿子只是想去见见世面。一直在家中练习武艺,从未与外人切磋,实在不知道天地的宽大。儿子即便去参加那场比武,也定会以兄长为重,替兄长分忧。”——一席话一连说了三个“儿子”,就是期望能打动他的父亲。
他赌对了。三个“儿子”没有打动他父亲,最后一句话却真真实实地打动了他哥哥。的确,考虑到那场比武的赛制,如果萧家只有萧浩然一人参赛的话,确实在第一场混战中有些不利。就算萧锦然功夫再差,帮兄长挡挡枪的功能还是有的。在第一场中保存实力,也有利于后面两场的发挥。
就因为这样特殊的原因,萧锦然终于赢得了弥足珍贵的参赛机会。
之后,就是没日没夜的训练。
他没有名师指点,只能靠偷看哥哥习武,或者自己翻阅家中的书籍来一点一点体会,走了不少的弯路。唯一能比过其他人的,恐怕就是他的毅力了。
他从小就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活得要比旁人辛苦一些。哥哥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成功。所以只有加倍的努力,才能和别人站在同一高度上。
小小年纪,别的孩子尚在无忧无虑地玩乐,他就已经知晓生活的不易。一个个清冷的寒夜里,他都是独自一人在院子中练武到天明。一百遍一千遍,虽然动作笨拙,却每一遍都一丝不苟。如果累得坚持不下去了,就看看萧斐的传记,然后又有了无穷的动力。
“总有一天,我会像我的先祖一样,成为一名威震天下,征伐四方的大英雄!”十三岁的萧锦然在月光下握着拳头,坚定地对自己说。
大赛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