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次折戟梅花楼只字不提。
这么说是因为上次折戟,便是追夏绡的那次,那时梅花楼就常在寝室抱怨,说这妹子对他有深深的误会,连道可惜。这次梅花楼不提,室友却看出了端倪,按理说是该狠狠嘲笑梅花楼一番,但见梅花楼没精打采,便也都摁下不提。
期间梅花楼约高海吃过一次夜宵,几瓶啤酒下肚,梅花楼吐露心事。高海就劝道:“楼妹,如果你这样随随便便都能到手,那这么好追的女生也轮不到你了。”
梅花楼觉得说得有道理,但总觉得自己这次有些弯绕不过。叫他摹一篇《洛神赋》给人家送过去,实在是做不到。
梅花楼自己的小心思一帮大老爷们也无暇照顾,爱情中的男女总觉得自己爱得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其实在别人看来只是琐碎零星而已。大家该玩游戏玩游戏,该自习自习,六月一过就准备复习备考了,更加没时间理会梅花楼了。而梅花楼经过杨娇这一打岔,早就从闺蜜事件的失意中走出,加上他和杨娇间也没什么情感,说断就断,一来二去梅花楼心中阴霾也烟消云散。另外和W公司的稿件方面暂时搁置。出版社那边却来了电话,要求见面协商。
时间约在周二下午,梅花楼直接去洞明出版社,洞明出版社在市中心凌云大厦的十层。在出电梯进门的一瞬,梅花楼隐约瞥见道绿影,心头猛地一跳。他微微定神,收拾心情,往前面走去。这时一个职业装的女子迎面走来,微笑伸手。梅花楼伸手与她一握,招呼道“sherry姐”
“花楼,”sherry微微一笑说“这边请”
“本来我是想约你去楼下星巴克的,因为刚刚有个客户,然后这边晚些还有面试,实在不便,就只有请您移驾来这里了。”sherry三十岁,打扮干净利落,却不失优雅时尚的气质,又散发一种成熟的知性美。
“sherry姐太客气了”梅花楼莞尔,Sherry谈吐得度,既有涵养,又十分风趣。梅花楼与之利益往来之下不乏一些摩擦,但当面却生不出半点愠恼。
Sherry带梅花楼来到办公室,又为他倒了一杯白水。
倒完水,Sherry在梅花楼对面坐下,打量他道:“两月不见,梅君憔悴不少。”
梅花楼说:“临近期末,学业所劳。”
Sherry微微摇头道:“花楼你聪敏多智,绝不是为学业劳形的人。”她垂眸一笑,似是有所察觉,却没有接着说。
梅花楼低头喝茶,Sherry说:“《水滴》这篇科幻小说措辞比较古朴。”
梅花楼颔首道:“是,里面词汇颇有些晦涩,甚至还涉及中古英文。小子才疏学浅,实在是翻烂了好些词典”
Sherry说:“你中文造诣深湛,我就不多说了。你翻译以意为主,间插词赋,我很喜欢。Awake from dreams and find the locked tower high.你用晏几道《临江仙》的梦后楼台高锁,美则美矣,但与前后环境未免不和。”
梅花楼脸皮一热,苦笑道:“这里确实是我失误,只因内容太过契合。”
Sherry悠悠抿了口茶,轻笑:“所以即便不大贴切也要援用上么”她眨眨眼,续道:“其实这点也无伤大雅,但这小说你一定注意到,内容偏黑暗严谨,文风和日本近代文学类似,你这么翻译只怕读者读来意境有失。”
梅花楼沉默不语。
Sherry说:“所以我恐怕要很遗憾地告诉您,您无法再继续翻译《水滴》了。”
梅花楼仰头将水饮尽,咬唇道点头:“您说得有理,我也早有准备。”脸上难掩失落。
Sherry探身取过梅花楼的水杯,梅花楼说:“不必倒了,我现在就……”Sherry却为他又倒了一杯,递给他说:“《水滴》虽然不能翻译了,但我有位朋友却很喜欢你这种翻译方式,想请你为他翻译一部小说。”
梅花楼闻言眼睛一亮,Sherry微笑道:“有兴趣么?有兴趣不妨先去躺厕所将负担放下,再慢慢来谈。”
梅花楼闻言脸一红,说道:“我的肾还不至于这么差。”
心中却知今天交锋是被败得一败涂地了。
梅花楼和Sherry从主编办公室走出,Sherry笑着伸手:“那就合作愉快了”
梅花楼握手笑道:“希望合作愉快。”
Sherry眉头微扬说:“梅先生还心有芥蒂呢”
梅花楼忙道:“不敢不敢。”
Sherry道:“梅居士落拓不羁,哪有什么不敢的。”
梅花楼说:“你是暗示我年少轻狂。”
Sherry哼声道:“你在含沙射影我老喽?”
梅花楼道:“哪有哪有,苏东坡说老夫聊发少年狂,老年人一样可以狂。”
梅花楼将这事谈妥,无异于一件好消息,心情也分外高兴,言语中不由多了许多诙谐。
Sherry啐道:“臭小子,前恭后倨,过河拆桥。”
梅花楼微笑:“Sherry姐知遇之恩,花楼定不敢忘。”
Sherry说:“你嘴上说不忘,回学校一见诸多美女,又将我这个姐姐抛诸脑后了。”
二人边说边走,路过一间办公室时,梅花楼一眼便看到了杨娇。这件办公室颇大,围了许多人,杨娇在其中身材高挑,一身墨绿长裙,分外瞩目,她正与身边的一位女生小声交谈,也见到梅花楼望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Sherry见梅花楼突然驻足,又见他如此神色,顺着他目光望去,不由嘴角轻扬道:“看吧,看到漂亮小姑娘,我在身边都被忽略了。”
梅花楼被她这话拉回神,连忙道歉抬步继续前行。
Sherry问:“那小姑娘是谁?”
梅花楼说:“一位同学”
Sherry也不追问。
Sherry送到门口,说:“你是8月生日?”
梅花楼点头说:“现在就可以筹备礼物了。”
Sherry说:“你生日party都不请我,我为什么要给你准备礼物?”
梅花楼笑道:“你三十岁大寿也没请我,大家扯平。”
Sherry双眼一瞪,作势欲打,突然电梯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纤细的大眼女生,正是杨娇的室友阿敏,梅花楼去酒吧时她也都在,相互也认识。她看到梅花楼不由瞪大了眼,梅花楼对她微微点头,一步跨进电梯,朗声道:“Sherry姐,备好礼物,到时来吃饭。”
Sherry含笑道:“看你翻译进展,否则礼物没有,板子一顿。”
梅花楼拱拱手,电梯随即关闭。
Sherry侧头对阿敏略一打量,略一颔首,抬步进了公司。
阿敏也跟着进去,对前台说:“您好,我是来应聘的。”
前台说:“小姐这边请。”便将阿敏带到那大办公室。
杨娇见到阿敏迎上来说:“你来得可真晚,去前面领试题。”
阿敏说:“你猜我上来时遇到谁了。”
杨娇心中清楚,却不愿多提,推她去前面“快去快去。”
六月的太阳正辣,好在近五点时热度已开始消退,杨娇和阿敏面试出来,各自买了一根雪糕,在车站等着搭乘公交。
阿敏又说起梅花楼道:“喂喂喂,那位追求者我看到他了。”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对面试表现不满,杨娇有些心绪不宁,闻言便说:“什么追求者,他叫花楼。”
“哈喽?”阿敏瞪大眼道:“我还Kitty呢。怪不得能和主编嬉笑打闹,原来名字都是英文的。”
杨娇奇道:“你看见他和主编打闹了?”
阿敏嘿嘿笑道:“也不是打闹,反正言笑晏晏,很熟的样子。就是和那个很有气质的Sherry啊”
杨娇说:“或许是亲戚认识吧。”
阿敏点头说:“或许吧。”这位Sherry刚刚就是面试她的人,感觉是一个有才华又十分厉害的女子,这样的人和一个在校男生这么要好想来也只有亲戚这种说法了。
她想了想说:“不过我觉得这位哈喽还比较体面啊。”
杨娇微微颔首,想起梅花楼门外伫立的样子,确实比印象中那位酒吧里埋头酗酒的人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