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抿嘴笑了笑“国公爷和家父差不多的年纪,我只知晓家父爱吃太湖银鱼、鲜肉月饼、鸡头米羹、鱼味春卷、酒酿饼……家父到了九月就是四十的整寿了,我准备给他老人家绣张屏风。”
这是小惠兰姨娘曾多次耳提面命的,说他父亲是最爱面子的一个人,一定要把他的生辰当头等大事记着。
于是梅兰就记得着,准备时不时将就着用一下,比如现在。她很随意地起身俯在栏杆上俯视着李芸娘,漫不经心地逸出一丝笑意,故做苦恼地道:“然后再给家父做件玄色的袍子,我倒是想给他做件天青的,他总是说我让他装嫩。”
李芸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姚惠兰,竟然敢当着众人让她如此难堪,她说李绎喜欢天青,姚惠兰就借姚广义之口,说天青色穿起来装嫩了,这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
李芸娘恼怒之极,偏不好发作出来。
真是奇了怪了,以往自己提起李绎的时候,她不也是兴致勃勃地听着,时不时地凑上两句吗?
李芸娘绷着脸,双目怒视着姚惠兰。
这事李芸娘自有经验,且屡试不爽,一般人忌惮于英国公府上的权势,知道她心情不好,怒了,气了,马上就会偃旗息鼓,再换上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哄她回心转意。
谁叫那些小门小户的人不懂得察言观色呢?为了保持她英国公府嫡长女的气度,这口气她也只能自己咽下了。
可自己站在这儿,还不到这小贱人的腰间,抬头瞪着她实在是太累了。刚好见姚惠兰似笑非笑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姚主薄吃得起鱼味春卷吗?”
正宗的鱼味春卷里面的鱼是鲈鱼,小小的一个七品主薄,做梦吃吧!
梅兰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多谢贵府慷慨,使我阿爹吃上了。”
听到的人莫不吃惊,那鲈鱼是何等的贵,英国公府竟然让一个七品主薄吃上了?
只见姚惠兰又施了一礼,“这是替我家人谢谢李大娘子的。”
李芸娘注意到这姚惠兰说话的时候不再弓背缩腰,仿佛气质天成,好象很的底气一般。
不过是个七品主薄的庶女罢了,不信她能翻出花样来!
“过些日子,就到淑妃娘娘华诞了,不知宴会摆在哪里呢。”李芸娘主动换了话题,说完微微扬起了头。
“你想去,就来求我!”明晃晃地摆在脸上了。
梅兰十分好笑,李淑妃要芳辰和她有什么相干?她爹只是个七品的主薄罢了。
梅兰的脑海里不期现出一张如娇花般的脸庞来。
见李芸娘那双杏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禁暗自生出一种可惜来,李芸娘这张脸完全没遗传到他们李家人的那种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风韵。本来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偏生她爱眼斜看人,一眼剜过去,一双妙目里,只有眼白,毫美感可言,倒生生多出三分刻薄象出来。
对李芸娘口中的这位李淑妃梅也不陌生,她们好歹也做了七年的姑嫂。梅兰嫁过来的时候,她怯生生地站在奶娘的背后行礼,羞涩地抿着嘴笑,像极了朵含苞待放的幽谷之中的花朵。
曾让惊叹造物之神奇。
李绎跟她介绍时说“这是娇蕊,万娘姨所出。”
她当时有些暗暗心惊,李亭不是人前表现的他多爱临安公主吗?怎么会有姨娘和庶出的女儿?
“惠兰若是不喜欢,以后就你就别过来碍眼睛了吧。”
这话李绎当时说的极是轻松,脸上嫌恶显而易见,他那庶妹听了,本来还有两份血色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又极力地忍着眼泪,哆嗦着拿出了背在后面的一双鞋面,“我……是来给郡主送鞋面的。”
不过还是个孩子,梅兰无意同她为难,赞了一句:“好雅致的兰花。”
艾香忙接了过去,递给她。
淡雅的兰,翩翩飞舞的蝶,栩栩如生。
“本郡主这里的丫头,还没有这种绣活呢。”姚惠兰把鞋面递给艾香。
艾香接了,拿在手里观摩了一阵,笑道:“跟活了一般。把奴婢们比下去了。”
“承蒙郡主和各位姐姐不弃,那郡主这屋里的鞋由我包了。”毕竟是公主府里长大的孩子,李娇蕊趁机顺着竿子往上爬。
见她如此上道,梅兰也有意在人前抬举她,笑道:“再怎么说也是九溪的妹妹,抽空过来指点她们一下也就算有心了。”
九溪是李绎的字。
梅兰这般一说等于承认了她的身份。
临安公主又是敦厚实在的性格,接下来,李娇蕊的日子便好过了很多,起码再没有人敢怠慢她。
能在这种大家族里活下来的孩子,几乎心智都不会差,李娇蕊越发粘着她了。经常出入梅兰的悠兰居。
那时安庆公主常带着长子欧阳询也来拜访临安公主,下人们开玩笑李娇蕊和欧阳询站在一起就像年画上的散财童子。
梅兰有意成全完全是知道他们门不当户不对,当然更是为了报复临安公主。
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其中也掺杂了同情和喜欢。没错,她喜欢李娇蕊这币单纯的孩子。
没想到那女孩子还是没逃脱李绎攀附富贵的心,李淑妃到底是入了宫。
“对了淑妃娘娘也非常喜欢苏绣呢,若是能有一对金玉满堂的屏风她肯定很高兴,不如姐姐忍痛割爱把你那屏风送给我吧。反正姚二老爷又欣赏不来那些。”李芸娘说着,想象着姚广义那尖耳象猴腮的模样,掩着嘴笑了。
小娘子们都很有眼色的围过来,“对啊,芸娘给你在淑妃娘娘面前露脸的机会,真不知好歹。”
“别不识趣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都说受人滴水之因当涌泉相报吗?”
仿佛梅兰不答应下来,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这些小娘子全是李芸娘请来,他们的父兄全仰仗英国公府上的鼻息过活,自然要帮李芸娘说话,姚惠兰已经习以为常了。
梅兰冷眼旁观了许久,待她们说完,才道:“我们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意,淑妃娘娘皇上荣宠,这些哪入得了淑妃娘娘的眼。”
梅兰生平最恨那种无缘无故挤兑别人的人。她能感觉出来李芸娘对她有成见,而且不是低头伏小就能过去的。
加之李芸娘是李绎的女儿,索性就不迁就她了。经她这般一提醒,众小娘子不禁想到李淑妃深得昌平帝宠爱,并且成肓一成年皇子二皇子朱昌斌。
难道李芸娘和姚惠兰多了层亲戚关系,她便要替他谋划了吗?
众小娘子看着了芸娘的目光立刻变了。
梅兰趁机道:“如制一扇特大的屏风,由诸位姐妹一起完工,则不枉娘娘的一片爱护之意。”她突然想起姚家还真有那么一个人,权高位重,学得朱晟器重。
李芸娘看向梅兰目光立时充满戒备,她意属二皇子妃之位日久。但身体本身的缺陷使得同皇家的联姻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淑妃只愿意给个侧妃的位置。
姑侄较量许久,淑妃终是松了口答应正妃由自己挑选,原本她是很满意姚惠兰的,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好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