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京城,正是花繁叶茂,百花争奇斗妍的时刻。
微风拂过,送一院蔷薇的清香。
梅兰的脚步比那翩跹的蝶儿还要轻快上几分。丫头柳叶儿和榆钱儿却无力欣赏她家姑娘那悠美的走姿。
柳叶儿却是满脸苦恼,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头口道:“二娘子,你不该那样顶撞李大娘子。”
柳叶儿在静芳斋已经次在扯她袖子了,估计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一吐为快了。
梅兰索性在小径旁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单手托腮,示意两丫头也坐,柳叶儿选了她对面的位置立着,“姑娘是主子,柳叶是仆,尊卑有别,娘子的心意柳叶儿领了,却万万不能够跟主子平起平坐。”
梅兰抬头看她一眼,“若我硬要你坐呢?“
柳叶站在那儿为难极了,坐也不对,站着似乎也不对。
梅兰就那么坐着,欣赏手上的蔷薇花,她却觉压力倍增。
“若娘子硬要奴婢坐,奴婢不敢不从。”柳叶儿经过一番权衡,终于挪到梅兰面前斜着身子坐了。
然后听到主子煞有其事地道:“看来,你们国公府教导的很好,规矩不错!”
梅兰脸上的神情悲喜难辨:“跟着我的人,只有一样规矩,首先一点必须忠心,无条件服从主子,服从了主子,出了事我姚惠兰给你们担着。若是做不到,从哪来的,你们还是回哪里去吧。”
柳叶和榆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如果真被姚惠兰退回去,可就麻烦了,李芸娘肯定会卖了自己的!
“你们仔细的想一想,要不要跟着我博一个出身。“梅兰目光充满了自信,张夫人把她们指给了自己,聪明一点,就知道只能跟自己交底,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主荣仆荣,主辱仆死。这中间的厉害自不必我来说,府里必定教导过你们了。”
希望被派到身边的,都是些有眼力的角色。
“你们的前程,可都在里面了。”梅兰的目光有着世事洞明睿智。
“文姨娘和太太都交待过,若是二娘子这里出了差错,要……卖了……奴婢。”柳叶儿觑着梅兰的神情,似下定决心般的说道。
“什么叫出差错?”梅兰凉凉一问道,拿蔷薇指着久未做声榆钱儿道:你来说说看,你们从现在开始都要想着些说,说不好,我会马上把你俩卖了。”
这里地势开阔,若有人偷听倒是能很快发觉。
“您也知道,咱们姚家是依靠李家生存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你处处谦让着李家大娘子,哄得她高兴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榆钱儿刚开始也结结巴巴,越到后面越顺溜了。
梅兰就看着她笑了,“你也觉得我把李大娘子哄高兴了,就什么事也没的了吗?阿爹虽然只是个七品主薄,但以三叔今天的地位,阿爹升职是早晚的事,国公府里的大小姐,也得巴结着我,孰是孰非,你们自已衡量。”
榆钱儿把心一横,咬唇道:“也不一定,我总觉得李大娘好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他老在二娘子面前提国公爷。”
柳叶儿缩着脖子小声道:“奴婢听到太太身边的如意姐姐好象说要将您送给国公爷。”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张氏那人心肠怎地如此歹毒?平时欺负她也算了,竟想着拿她来换自己女儿的前程!
梅兰深吸了一口气。
拿她送给李绎?李绎的存在,就好比是她心中的根刺,时不时的痛一下。
“为什么?”梅兰仍是耐心地问了一句。
柳叶儿想了想道:“二娘子您生的国色天香……”
梅兰似笑非笑的看了下柳叶儿。
柳叶儿不由一阵心虚,想了想,便硬着头皮提醒道:“等下回到丹霞院……”
虽柳叶儿的话没说完,梅兰神色却一片,坦然,“无妨,我等着。”
不破不立,从李芸娘身上找不到答案,她只能从姚家人自己身上找蛛丝马迹了。
“回去吧。”梅兰径直站起身来,分花拂柳,往丹霞院去了。
算起来,张氏确实对他们不错。
柳叶儿和榆钱儿包括丹霞院里的各色下人,都是英国公府里送来的,梅兰打听过,他们的吃穿用度仿照英国公府里的姨娘和几位庶出的小姐,
鲜少有人能在经历了贫穷之后,对眼前的锦衣玉食无动于衷,张夫人和李芸娘着实是聪明人。
原以为说服柳叶儿和榆钱儿会花费她颇多时间,如今看来,两个丫头倒是有些眼力。
梅兰对接下来的事,亦多了几分自信。
“二娘,老爷在堂屋等着你。”守门的婆子十分恭敬地开了门,屈身行了礼,开了门,陪笑说道。
梅兰点头,并不在门口停留,直接朝正堂走去。
丹霞院是座两进的院子,姚广义效仿一些钟鸣鼎食之家,单独僻了一间耳房做书房,正堂就留了下来,非正事一般不开。
待梅半进去时,姚广义已在上首坐了,张氏坐她对面,几个姨娘有孩子的抱着孩子,俱在左边坐了下来。
想来姚广义已接到姚惠珊和告密,竭力端着一张脸。文氏则满含忧虑地看了她一眼,又瞟了姚广义一眼。
梅兰上前浅浅给姚广义和张氏行了礼。退到右首第一张椅子上站在了姚惠珊面前。
姚惠珊掩嘴一笑,“全家都到齐,就等二姐你了,还不快坐下,听父亲示下,你站在我面前做什么?”
言下之意,她到得太迟,又不守规矩。
梅兰朝她笑笑,“三妹妹该知道,咱们家父亲是个最重规矩的人,别忘了长幼尊卑,在父亲面前大呼小叫,我做错了,自有父亲教导,轮不到旁人指手划脚。”
姚广义想也对,自己是父亲,张芸娘再有道理,也没有指责他女儿的道理,况且这个女儿还是自己最看重的。
姚惠珊待要反驳,见姚广义板着一张脸看着她,强忍下一口气,不甘愿地向下挪了,腾出一个位置,与梅兰坐了。
姚惠珊本就带着气狠狠地往下一坐,椅子“咔嚓”一声,腿断了。姚惠珊摔了个仰倒,丫头们七手八脚地扶起了她,重新搬了椅子,坐了下来。
刚坐下,没多久她便惊呼着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