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汪家嘴出四奇怪汪木元捡电视机
“安逸”没有去问“醉秀才”,孔圣人为何要翻越千山万岭来访问长弘。
汪木元却去了“醉秀才”家里,直接了当地问:“专门来讨教一个问题,孔夫子为啥要从天那边,来资阳拜长弘当老师?”
“噢呀,太阳从西边出来。汪木元同志,你怎么关心起历史来?”
“说不上关心,只是想弄清楚,我们这位老祖宗在哪方面,有了不起的地方。”
“我们资阳这位老祖宗的确是流芳百世的伟人!”“醉秀才”呻吟着,泛泛白眼球。“说出来怕你听不懂......”
汪木元向前伸了伸颈项,一脸的卑谦。“说来听听、听听嘛,二天听人家摆龙门阵,才晓得他是不是放胡白屁。”
醉哥挠挠脑顶,思索怎样才能把问题讲得简单明了。
“呃......这位老祖宗住在而今的忠义镇访弘村,概括起来——他了不起的地方有两点,第一他的礼乐、礼乐,嗳......给你说简单点,他就是当时的音乐大师。孔圣人当然不及,才会从万水千山那边到资阳来拜访他。第二点,他是当朝的大忠臣,被奸臣陷害遇难,有人把他被害时的鲜血装在一个匣子里,三年后打开来看,变成了碧玉、就是宝石。长弘化碧、碧血丹心,这两个成语就是为了纪念他。你说,这是不是流芳百世?”
“醉秀才”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些话你听得懂么?”
汪木元连声“喏喏”,“听得懂、听得懂。”
看着他一靸一趿远去的背影、还有那只在他背上一甩一跩的拾破烂的背篓。“醉秀才”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迷糊:这个“木沙罐”捡垃圾卖,当真变精灵喽?居然来打听几千年前的历史人物......犯了那门子神经?奇怪奇怪。
“诺尔你”的慈竹林盘里。
有了“安逸”又活跃起来。
“醉秀才”来的时间明显减少。“舒服”很久很久都没有来过,他是个生意人,他有他的事业。“钟老咬”倒是常来,一个人坐得远远的,铁青着脸发呆。
不知是善意还是恶做剧,很多的汪家嘴人,都希望老祖祖汪木元真的能和刘翠华走到一起,成为一家人。
“毛子狗”一声不吭地和大家玩着牌,传言:他的头脑被打坏了。但是,那天他还与“醉秀才”、“安逸”他们一起唱歌,却表现得那么童真。
唉,有那么严重?不就是被小孩子用小铁棍敲打了几下么,别吓唬人。他怎么受的伤,在汪家嘴人嘴里没有过半天的新闻,比媒体炒作还来得快。第二天早上,大多数家嘴人就知道了他受伤的原因。
当时,大家沉浸在“老亡魂”走了的悲痛中。
现在,人们开始过平常的生活,嘻笑扰乐、惺尔河山,催猪不吹牛,乱摆龙门阵,味儿都差不多。
然而,几位正义感较强的人:“钟老咬”、“想幸福”、“我文明”、“黄南瓜”、“啬家子”、“二神仙”等,都替刘家母女捏着一手心的汗——“毛子狗”越是不吭声越是让人胆颤心惊,他迟早是要报复的。
当然,那个高谈阔沦的、一心要保卫共产党在汪家嘴的阵地不丟失,不让人们堕落的“醉秀才”,更是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哪怕他没有来到这“诺尔你”的慈竹林盘里。
在狗咬起来各顾各,吃凉水不分你我的年代,在汪家嘴,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关注着刘家母女的安危,也算一咄咄怪事。
汪家嘴唯有“望月亮”夫妇与众不同,从不参与“诺尔你”的慈竹林盘里的嬉笑扰乐,两口子一天到晚在自家的责任地里辛勤劳作。
到了丰收的时候,“望月亮”用火三轮运载着自己的产品到集市上批发与零售,“蜜蜜甜”在家采摘。有一天卖早番茄的收入高达四千多元。就是“老亡魂”走的那几天,他卖迟番茄的收入每天也是出千元。
尽管“蜜蜜甜”累得精疫疲力尽,见着乡亲,总是一付笑眯眯的表情,热情招呼。“哈笑”讥笑他两口子掉在钱眼里了,他们差不多都是回答那句话,“劳动致富光荣!”
大家都在嬉笑扰乐,他两口子却在勤巴苦做,梦想从土地上挖个金娃娃,汪家嘴人视他两口子为一怪物。
汪家嘴还有一位怪人,大名汪鼎,绰号“等于零”精精瘦瘦的身体,颈项上有十几颗黑痣,他常言:“‘二神仙’说——颈项乃天柱,天柱有黑痣者主有人提拔,我他妈有谁提拔?总是发不了财。”
他没有“望月亮”的劳动精神,也爱在牌桌上消磨时光,种在地里的罗卜长老了才扯去上市,甚至丢掉。
别人掌上玩手机,可他手上玩的是简易的计算机,有个美女在里面报音。恰恰那天揣在屁股上,他来“诺尔你”的慈竹林盘打牌,屁股挤在椅背上,摁住了那个“零字键”,不住地叫“等于零、等于零。”
众牌友,东瞅西瞧,发觉他的屁股后面在叫。
“大惊妖怪”上前拍拍他的屁股,“你的这个箩篼当然等于零,有谁会喜欢呢?”
“哈包”接上话头凑乐,“有人喜欢,他早就嫁给大老板了。”
“哈笑”笑声一长串“咯咯咯……当老板娘喽。”
“哈包”故意乐得双脚一颠一踮,扯开他的公母人声音凑酸,结起舌头乱说:“他生儿子那、那天,我要请十二个放牛娃给他、给他捡十二个麻、麻雀蛋去祝贺。”
“你们几个吃多了,胀得说胡话……”“等于零气得牌也不打了,嘟囔着走了。
于是这个绰号便跟上他,”“等于零”简直就是他性格的标签。“等于零”虽然不被人们看好,可他嘴巴蛮乖。在外,对年轻男人称呼“老表”,对年轻的女人称呼“表姐”或“表妹”,对年长的一律尊称“表叔”或“表叔娘”。并再三声明:“不是江西的,我们是四川的亲戚。”
“钟老咬”私下问他:“嘴巴咋个这么乖?”
他瞅瞅四下无人,悄声说:“像我这样干筋筋、瘦壳壳的,打不赢哪个,嘴巴不乖点怎么活呢?你没有听那些操社会的人狂言——三天不杀人,不是操社会的人!”
“你还懂游击战?打不赢就晓得搞明堂......”
“古人有三十六计,***还说打得赢就打,打不嬴就跑。现在而今,尤其在汪家嘴只有这样表现......”他摊着手,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之后,他一直苦笑无言。
“钟老咬”也苦笑无言。
“唉……”在心里唉了不知多少声。
之后,两人又相视而笑,深明其妙而笑……
“钟老咬”则在心里偷偷地笑:此人之怪并非常人之怪。
这天下午,通往太平镇的大客车,在那株歪颈子酸枣树旁停下。汪木元从车上下来,把他捡破烂的背篓放在地上,转身从车上抱下一台二十一英时的旧彩色电视机,脸上露着稳不住的微笑。
“诺尔你”瞅见了,“老祖祖,你把电视机抱到哪儿去?嗄嗄……”
汪木元目不斜视。
“大惊妖怪”把牌扣在牌桌上,飞一样奔过来。“老祖祖,发财罗,捡到一部电视机?嚯咦……”故做娇态,双手在“箩篼”附近摆来舞去。
“小惊妖怪”更像扑灯蛾似的扑过去,拦住汪木元的去路。“老祖祖,把电视机抱进竹林里为大家服务,怎么偏心刘翠华一个人?”
“哈包”挤眉眨眼地说:“大家心知肚明,一个鼎锅一个盖,各人的婆娘各人爱,应该爱、人家爱得深爱得狠。”
见他们又在戏谑老祖祖,“诺尔你”的心灵深处好像记起了什么丢失的东西,背转身给了自己一个掌嘴。心里骂喝:我呀,哪年哪月才管得住自己这张吊二啷铛的嘴……又引起事端,去围攻老祖祖......
“哈乐”屙秋痢,在家喊舒服安逸。
“哈笑”这次破天荒地没有笑。
原来,“哈笑”的舅父就是“黑煤炭”。
昨天前去舅父家开的中餐馆,给他祝寿,酒至半酣,舅父一下子提起汪木元,要她协助照顾刘家母女。这个寿星感概万千,“如今的人们有钱了,把不应该忘记的东西都给忘记。一天到晚无原则地嬉笑扰乐,信口开河,乱说三阵,偏排别人的故事憨努力,就像狗一样闻骚。”
他呷了一口酒,眼角瞟着“哈笑”等后辈。“讲正事讲不上劲,说——正事有****管、有当官的管、有公安局管。不知道得了那样毛病,如果整到公安局来管的时候就晚了!”
他见“哈笑”一说一个“咯咯”,有些生气。“男笑痴女笑怪,娃娃儿乱笑挨搁拽。尤其是跟到人说的事情傻笑凑乐,比跟屁虫都不如,连屁味都没有闻到。笑、笑……真是莫明堂。”
“黑煤炭”当时喝高了,不像在教育“哈笑”等晚辈,更像自己在舒发个人观点。但,“哈笑”听着,像是指着鼻子在骂她,真有点魂不附体。
舅父还在说,真是人老话多,抱孵的鸡婆屎多。
“你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命真好。一天到晚打牌下棋、打麻将,唱歌跳舞,吃得香香,穿得漂漂亮亮。还说共产党要不得,要共产党垮杆。当两天的共产党试试,这么多人要穿衣吃饭,吃好饭好莱,喝好酒好茶。像今天、像今天这个家筵……”
“黑煤炭”说着话儿,动了真情。指着桌面说,“山上长的,地上爬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嗨……真是山珍海味样样齐全。过去的皇帝老儿也没有吃得这么好。我们这是家筵,城里的大老板吃一顿饭用钱几千几万,这才是腐败!”
“哈笑”在肚里说:舅舅真的在说酒话喽。
不料“黑煤炭”话锋一转,直接指着他们几个后辈。“像你们几个人已经为人父母,不该忘记的千万别忘记。二天拿啥精神来教育后人?你难道说,我一天到晚都在哈笑,娃娃们长大也一天到晚去哈笑,那我们这个国家才真的是麻烦大喽……”
“哈笑”在肚里说:今天遭洗涮惨了,教育安逸了,早知道他老人家要发酒疯,不该来吃这顿饭……
“我在说酒话,在发酒疯?”“黑煤炭”像是在自问。
几个老头老妞齐声回答:“没有没有,讲得全是事实、是真话。”
“哈笑”白了一眼自己的爹妈。她的老子倒来劲了。
“现在有的年轻人把根本都忘记了,一点儿不晓得那样叫社会公道。西门市场那么窄的街,竟敢把摩托车横在当中摆龙门阵;大街上、桥中间,两辆小轿车居然停下来称兄道弟、叙家常,堵好长的汽车,假装眼睛瞎没有看见……你们敢把我做啥子?——一付砍脑壳的德性!”“哈笑”的老汉“箩篼客”,他的职业是用慈竹蔑丝编箩筐卖。
他呷了一口酒,放下筷子。继续说:“如今的年轻人太不讲礼数,叫自己的爷爷、爸爸叫胎神;碰见大爷大妈在道上,大叫老不死的给我让开点,撞死你不晓得;桌子上吃东西,好吃的端到身前一个人吃……”
没让他述叨完,“黑煤炭”大怒,那张煤炭般黢黒的脸,此刻黒渖渖的快泌出油火来。“哪个敢在我这里撒野,老子打断他的脚杆手杆!”
“舅舅,你醉了,我扶你进卧室休息。”“哈笑”终于找到了机会。
“不,我是借酒发疯。”他下达了一个任务给她。“回去给汪木元捎信,叫他明天到餐馆来抱一台电视机回去看。共产党员在关键时刻都是挺身而出的,虽然他只是一个捡垃圾卖的人。”
原来“哈笑”是捎信者,怎么也不敢上前嬉笑扰乐、哈笑万声。
想起舅父的话,现在还后怕着呢。可是,她不知道这是舅父用三佰圆钱从修电视机师傅哪儿买来的二手货,还有七八成新。不至于儿媳妇闹意见,谎称是用陆拾圆钱买的。
汪木元抱回这部旧彩电,却安装不来天线。恰好,这时“舒服”驱车回家,帮他安装好天线,并调试好电视频道。
刘翠华这两间匍伏在地上的茅屋,从此有电视看。能知道国家的事,能看到各种电视形象。这让人高兴也让人辛酸,希望这三个弱势的人儿,能从电视节目里看到生活的曙光。
“舒服”离去时,听到电视里传来的欢快地声音,他不禁潸然泪下。
暗自告诫:今后再不能和嬉笑山庄的庄客们一起消渡时光。这三个在生存的路上匍伏前行的人儿,他们的表现那么地让人心痛,也那么地让人感动。互相搀扶着,一点一点地向前行进着,没有多少人向他们伸出援助的手,依然坚持着活下去。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咯噔咯噔”地跳:面对七嘴八舌的嬉笑扰乐,无尽的挖苦和戏谑,不知他们的心在怎样地流血呀。那些只为了自己过嘴巴瘾,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的嘻笑精英们,快休息一下你们的嘴巴!
他望着那些在“诺尔你”的慈竹林盘里,指指点点,自以为是的庄客们。他掐着自已的额头,暗叹:我稍为有点生存的能力,为何不去多挣点钱,来帮助他们一把呵。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谁又知道命运的秤砣什么时候会砸到自己的脚背上。唉……
可以说,“舒服”现在对“毛子狗”简直恨之入骨:小华怎么不打瞎他的眼睛,让他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晚上,小华放学回家,高兴得快疯掉,飞一样奔去邀请钟大华、钟小东兄弟到他家看电视。
这三个孩子间的对话,我在这里不想描写出来,让眼泪流进肚里……
三个孩子乐癫癫地疯跑的样儿,被站在自家门前观望风景的“毛子狗”看见,不知什么原因,心里噌地升起一股怒火:是嫉妒别人的笑声,还是没吃成葡萄的憎恨,还是被揍之后的仇火?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切齿骂道:“贼样的,笑,我要你们哭,哭不够!”
通过这段时间装牤做傻的表演,善良的汪家嘴人,以为这个狂妄自尊大、忘乎所以的人己经改邪归正。
那天傍晚,在紫沙诃边,看见晚霞映托下的刘翠华,以及前两天前看见的、她那穿着丝质风衣的迷人身段。不禁使他的神经更加短路,眼前总是这两个美丽的身影在晃动。唉,睡不着,睡不着比死都还难受。
唉,毛哥,你坠入的是什么样的情网?
他冷笑着对自己说:“哼哼,刘大美人儿,我要一辈子把你占有,让汪木元在一旁喝洗碗水,这才叫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