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心中骇然,暗道:“这个妹妹可真了得,这不过旬日未曾与她研经,这诡辩之术却又是精进不少,只是平日里对我这个哥哥都是礼敬有嘉,今日怎的如此激辩刻薄,莫不是前几日,娘亲骂我顽劣荒废了学业,又说妹妹如何善思敏学,我当时急着出去追赶二叔他们去狩猎,便回了句:“女子能通识文字,晓明大意者即可谓贤德,若一味追求甚解,浓墨骚文只恐反亏了德行,更不必说相夫教子,育化子孙了。莫不是妹妹将来还要当个中枢宰执不成”。
当时说完这话我便去追赶二叔了,也未看母亲面色,想必是难看的紧,难不成敏敏这孩子也听到了这番言语,故而今日才如此刁钻?想到这男孩感到有些羞愧,毕竟自己为了贪玩赶路,拿话噎了母亲已是不对,若真是让小妹也听了去,想必是伤了她的心的,还是先致个歉为好,免得伤了情份。
于是便要好言相慰,不料还未开口,小岑敏已然又道:“若论据点谈经清谈天下,兄长你也算有些手段”。兄长二字说时语调中明显有不忿之意。“但这兵法阵略兄长你还粗鄙的很,这大桑树下布置的俨然就是仿八卦而设八门之阵,兵书有云: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而杜、死二门人入则亡,你这阵却将杜、死二门与景、开这两个吉门相连,想必是死门不死,吉门不吉了,既然看出是生死颠倒之局,那我从伤门进入,自然是不会着了你的道的”。
男孩再惊,更是继而有些恼怒,暗忖道:这一年来,我将从二叔那学来的追踪捕猎技巧与奇门遁甲之术相容,自忖已有小成,怎的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来的有见识。真格儿今天就要输在这不成?我却是不信的。
男孩儿这便要再做理论,忽闻不远处有人声,寻声望去一位苍髯健硕的老者正往他二人处踱步而来,原来正是自个的爷爷。“敏儿,又来给你哥哥通风报信啦”。一边说着,老者已然迈着步子要进入阵中,眼瞧着就要进入生门,男孩赶紧要制止,只见老头子身子一转,径直向斜对面的休门而去,再一个转弯便沿着一排绿油油的草坡走到了兄妹二人近前。
看到这一幕,男孩不觉有些耳根发热,自己这一年的功夫真是白瞎了,这下到未界不愁之年的顽童,上至耳顺老翁,视吾这阵法皆若儿戏,破之大有信手拈来之势,真是叫人懊恼。
老翁见孙子面色难看,回想刚才来时便听到小孙女在数落自家哥哥的阵法破绽,想是已然被其破解了,自己刚刚又径直来到大桑树下,自然也是破了阵的,这小子向来桀骜,这定是觉得折了颜面,在暗自气恼。当下便故意沉声道:“兵者鬼道也,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适才观你阵法,只是将八卦阵法反布,内里又无套阵,只要观出一角,破阵自然不是难事”。说完,老者语气一缓,又道:“但看你小小年纪,已能将这套八卦阵法布置的如此方正,且能将颠倒的阵门布置流畅也属难道了”。老者这番点评,一抑一扬既指出了男孩阵法的不足,但又维护了男孩的颜面,男孩听了自然是受用的,当下眉目便舒展开来,朗声道:“爷爷教训的是,孙儿今次是肤浅了,后面自当更用心钻研,以求有所精进”。
老头捻着胡须笑道:“你这滑头,这就想要钻老夫的空子,你现在年岁还小,心性未定,还是应当以圣人之言为立身之根本,韬养心志才是正道,至于兵伐之事素以诡诈取胜,以你现在的年纪,若一味钻营此道纵有所成,亦非正途,更难为当今世家大族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