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此言差矣,想我大晋吞吴灭蜀何等气魄,为何才三四十年光景,河北沦陷关中不保,就连我晋家天子也成了酋虏,当今天下纷乱至此,正是因我朝不修武备,还引那些匈奴蛮人来关内拓荒,朝廷内一旦有事,外寇朝夕可至我中原腹地以谋利,这才引来现今这场塌天大祸。世家们到都是每日坐而论道,可曾见那些该死的匈奴屠各奴有一点点感化,倒是世家们自己越发陶醉在黄老修身,清谈无为上,以清谈玄学之高低好恶,来受以国家重器,庙堂之上全是五谷不分、四时不明夸夸其谈之辈,国安能不乱。再看刘渊兼修文武,率领匈奴区区五部,自晋阳起兵来只数年,河北之地已尽归其有,若非天不假年,石勒刘曜又岂能两分伪汉,而立二赵,更不必说石虎、李雄等辈,恐怕南北天下已尽归刘元海矣,真何其英雄也”。
“普儿,你可知你口中之英雄,手上沾染我汉家多少鲜血”,老头子面色已是极其难看,几乎是吼着打断了岑普的谬论,一旁的小丫头岑敏,看出老祖宗是真生气了,怕愣头哥哥再要辩解,自讨一顿打倒是无妨,若真把老祖宗气出病来怎可了得,赶忙插话道:“爷爷,您亲自来这,可是找普哥哥有什么事商量嘛”。老头听了这话面色稍缓,忽又阴沉起来。“老夫的话你要紧记,少年轻狂虽也是人之常情,但凡事不可过度,过则不及,那刘渊为一己之私欲,搅的山河破碎,多少无辜百姓枉送了性命,此乃是其不仁;当初CD王司马颖视渊若手足,众皆曰渊乃异族不可委以重任,王独信之,任其为冠军将军,封爵位卢奴伯,令其戍守邺城,渊贼却言曰引匈奴五部助王破鲜卑,以此蛊惑CD王使其前往晋阳,然实则借此遁去,更坐视邺城失陷,终至CD王横死,此乃是其不义;自其祖於夫罗入汉,於夫罗弟呼厨泉继任单于后,便率众投奔魏武,魏武帝将其所众分为五部,任命渊贼之父刘豹为左部帅专统一部,至此五部耕牧于河内,至渊已累受吾汉家三世隆恩,然渊贼不思国家累世之恩,反乘乱图我中华,此乃不忠;然夷狄外族僭居高位岂能长久,只十数年光景伪汉便飞灰湮灭,其族人也被屠戮殆尽,其又怎能自面其先祖,此为不孝,这样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扰乱天下,又戕害自己族人的恶徒,何谈英雄二字,又有哪里值得你如此赞赏”。
岑普也看出老祖宗是动了真气,虽然觉得老祖宗对刘渊的评价过于霸道,自觉并不妥当,但现在显然已不是引经据典的学问讨论,再要辩驳下去怕是老爷子真的要动火伤身了。
这岑家老少怎的,为了些不相干的人事争的动气伤身,还伤了和气,已到耳顺之年的老头子为何气性还这般的大,原来此家都是修史出身,这位老祖宗岑仲余自也不例外,只是早年却当过吴国的奋威将军勇悍一时,后来吴国灭亡,成了平头老百姓,这才回家重归岑家曾祖门下,后随其祖去了洛阳为大晋修史,即使这样武艺也不曾丢下,当初在洛阳时,还只是在家操演一下武艺,后来贾后乱政,司马家的诸王哪里肯服,几番较量后,贾后及其一党最后终是被杀了个干净,可贾后之所以能独揽朝纲,所依仗的其实还是皇权,贾后既倒皇室威严亦不能保全,那些司马家的王爷们,本就是年青皇帝的叔伯兄弟,眼看皇室本家暗弱,哪里还能好好过自家日子,一个个便都懂了争夺帝位的心思,好一场恶斗,先后八位司马王卷入争位之战,把个好端端的煌煌帝都洛阳杀的天昏地暗,终究是动摇了国本乃至群寇四起。
万幸岑家这位老祖,早在贾后设计杀死汝南王司马亮后,感叹伦常已乱,汝南王乃是晋宣帝司马懿第四子,论辈分是当时天子的爷爷辈,居然也落个身死族灭,乃知洛阳大乱将起,遂带领家人欲迁回祖籍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