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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陈落俗的身世

苏雁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自己收到了远在四川,已嫁做人妻的青梅竹马好友雪枫的来信。小阑一直对他与雪枫的感情心存芥蒂,所以当年他无奈下与雪枫断绝了来往,至今已有三年时间未通音讯。不料,雪枫却会突然写信寄来,苏雁亦大觉意外,他拆开一看,见雪枫写的净是嫁入四川后的种种的不快乐与对他的思念。

苏雁堵信思人,也不禁心中一酸,落下泪来。恰逢此时小阑外出归来,看到雪枫的来信与苏雁的眼泪,她也哭了。一整天,小阑都没有与苏雁说话,眼神里都充满了绝望、失望、心痛。

第二日,小阑便留了张小纸条出走了,纸条上写的是:“苏郎既终究放不下心中真爱,小阑唯有祝福你。望君勿念。”

“我心中真爱的是你啊!难道三年来你都没明白?”苏雁喊着这句话,撕了纸条,发疯一般在苏州各处寻找小阑。一连找了七天,踏遍了苏州城里城外,各个角落,可惜依旧寻不到小阑的倩影。苏雁在家度日如年般煎熬了近一个月,始终没等到小阑归来,于是他便踏上了去岭南的路。

此刻听了陈落俗的故事,苏雁内心深处隐隐有些许忐忑,一埋藏很深很可怖的想法是他不敢触及的:小阑也做了“傻事”该怎么办?

“倘若苏兄听了陈落俗幼年之事,那感慨恐怕更不止于此了。不知苏兄还有耐心听下去么?因为这事关我让苏兄去干的第二件事,但背景时间跨度甚长,所以我也在犹豫要不要现在说。”鬼影看着苏雁,征询他的意见。

苏雁道:“既然是有关于你的第二个要求,自然要听,说便是。”鬼影咳嗽一声,道:“那我今日便先说个开头吧,这故事错综复杂,没个三天三夜也说不明白。”

陈落俗是蜀中人,陈父陈母乃当地少有的读书人,十分受敬仰。夫妻二人男耕女织,一家人生活虽不算富裕,但亦是幸福知足。不过陈落俗自幼顽皮捣蛋,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没给陈父陈母少惹麻烦。

陈落俗十一岁那年冬天,他玩了一个下午的雪,晚上便早早地上了床准备睡觉。他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咚咚咚’地敲门。陈父去开了门,门才“吱呀”一响,就只听门外那人粗豪的嗓子大笑道:“陈大哥,多年不见,你倒是躲在这儿享清福,可想死小弟我了!”陈父也是惊喜连连,叫道:“哎哟!吴祥兄弟!你怎找到这儿来了?一别十余载,我可完全没了你的信儿啊!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忙把那吴祥迎进门。

陈母听到声音,也满面惊喜地出房去了,见到那吴祥同是欣喜不已,一阵热情问候。看来他们这副模样都是老相识了。陈落俗被他们吵得没了瞌睡,心中好奇,便起床透过璧缝看那来人,差点吓得叫出了声,只见此人——牛高马大,是个独眼龙;一张四方脸上净是刀疤,特别是嘴角那一道疤,几乎是划开了肉,现在仍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裂痕,显得他一张嘴几乎占满了大半张脸,特别是他笑的时候,仿如地狱来的索命恶鬼般,恐怖至极!

但陈落俗当惯了村里的孩子王,适才被吴祥竟然吓了一大跳,心中很是不服,心想:“我才不怕他!”强行壮胆,死死盯着吴祥那张丑脸,以示自己无所畏惧。

只见陈父陈母与吴祥坐了下来,吴祥才喝了一口水,神情忽然变得异常严肃,说道:“陈大哥,时间有限,我也长话短说,想必你与大嫂还没有忘记我们当年的那个约定,我到这里来,就是因为卫大哥需要二位、因为那个约定!”陈父一愣,随即大喜道:“卫大哥?卫大哥不是……难道他还活着?”吴祥点了点头,道:“正是!”吴祥说了两个字,忽然压低了嗓子说话。

好一阵叽里咕噜,陈落俗一点都听不清了,大觉无趣,便继续爬上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陈落俗正睡得昏昏沉沉,忽听他父亲怒喝了一声,大声道:“坚决不可!吴兄弟,我还是那句话,此乃大逆不道,卖国卖家之行!无论当今朝廷如何昏庸无能,无论我等与之有何等血海深仇,但国家大义是不能违背的!”吴祥冷笑一声,道:“陈大哥,你知道卫大哥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么?其中厉害关系,小弟口水都说干了,已说得一清二楚,却到底还是无法打动与你,你当真是铁了心么?”

却听陈母说道:“吴兄弟,我与你大哥也是一条心,你就不要再多费口舌了。我想,卫道青大哥是再了解你陈大哥不过了,何必再多此一举,派你来作此说客。”

一阵沉默,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听他们吵架,陈落俗又起身爬到璧缝偷看,见他娘跟那吴祥脸色铁青,仍是坐在桌旁;他爹却负手背对着墙,看映在墙上的影子竟在微微发抖。

吴祥慢慢站起身,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壮实的胸口起伏不定。忽地,吴祥吸了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道:“陈大哥、陈大嫂,你我虽相识相知数十年,但大义面前,须怪不得小弟不念旧情,痛下狠手!”

陈父猛地转身,脸色大变,惊道:“吴祥兄弟此言何意?你、你要杀我们……”吴祥面色如冰,缓慢而又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卫大哥早料到你多半会拒绝,却仍盼着你经历了如此大仇大难,又过了如许载,当初那性子会有所改变,没想到大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既然大哥性子没变,不相助自不必说,你经过一番思想挣扎,怕还有极大可能会向朝廷告密,是以卫大哥与小弟我唯有痛下狠心,下此杀手了!”

陈父摇着头,瞪着眼,满脸惊疑之色,叫道:“胡说!胡说八道!我与卫道青大哥从十三岁就结识了,在边关、在朝中,出生入死,共患难这么多年,他怎会如此心狠手辣?!我不信,你带我去见他……”说着去拉吴祥的手。陈母起身挡在陈父身前,道:“大哥,你别自欺欺人了,吴祥兄弟来之前显然早已与卫大哥商议好了,正应了那句古话——‘顺者昌、逆者亡’!卫大哥此等大业,杀个如蝼蚁的我们算什么?”

陈父听了陈母此话,忽然冷静了下来,往往窗外,又看看吴祥,道:“是的,其实卫大哥在乌台诗案受贬以后人已经开始变了……吴兄弟,你要取我夫妻性命,我夫妻二人手无缚鸡之力,你尽可杀了我们回去复命,但,请放过你的侄儿,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却见吴祥一脸痛苦,脸上的横肉纠结着,竟有泪水从那只唯一完好的眼睛中流下来,只听他咬牙道:“大哥,对不起!谁知道你孩子有没有偷听,有没有看到我的真面目?更何况卫大哥已经吩咐了,如若你有子女亲友,务必斩草除根!”

一说到陈落俗,陈父陈母都慌了,一齐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陈父哀声道:“吴兄弟,难道你真的不念一点情分么?无论怎么说,你大嫂当年为救你一家,连累死了她兄长,连这你也你也忘了么……”

吴祥叹了口气,缓慢却坚定地摇头道:“对不起,就权当我吴祥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吧,我死了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大哥大嫂,你们放心,你们走了,我会马上送侄儿来见你们的,不让他受半点苦楚!”

陈父见吴祥始终铁石心肠,骇得面无人色,爬起身就往里屋跑,却只跑出一步,慌乱中脚挂在桌角上,一下重重扑倒在地,摔得满脸是血。陈母泪如雨下,一边扶起陈父一边叫道:“我儿不过五六岁,即便听到了又懂什么?更何况他还是个天生的瞎子!一个瞎子能看见吴兄弟的相貌么?这么命苦的孩子你也不愿给他一条活路?”

陈落俗虽然听不大懂三人在吵些什么,但看到他爹娘如此模样,心痛如绞,目瞪口呆,又听他娘说他只有五六岁,还是个瞎子,更是不知所以。

吴祥面对这样一个昔日的大恩人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心有点软了,迟疑道:“他,是个瞎子么?”陈父陈母听其口气竟有点松动,不禁大喜,慌连连称是。陈母道:“就因为他是个天生残疾,我们都把他宠得不像样了,说来惭愧,这一带乡亲们都知道我这顽劣的儿子……吴兄弟,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侄儿又天生命苦的份上,你放过他吧……”陈母说着已泣不成声。

吴祥没说话,似乎在考虑。

陈落俗早就不敢再看,蹲在墙角,心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泪水不住往下掉,心中只想:“爹娘怎么了,爹娘怎么了……这人刚才还说是爹娘的好朋友,现在为什么要杀人……”忽又听陈父叫道:“落俗呐,你天生是个瞎子也好啊,没有看到不该看的,是个聋子就更好了,也许今天就能保你一命了……”

陈落俗浑身颤抖,拼命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心道:“娘说我是瞎子,现在爹还希望我是聋子,为什么,为什么……”他本是聪慧之人,加之天性顽劣,心思比寻常小孩多得多,听到陈父最后一句话,忽地明白了一些:“爹娘是让我装瞎子保命么?爹这话难道是说给我听的……”

屋后的竹子“呼啦啦”的响,狂吼的寒风似乎要把这片竹林掀翻,将这小小的屋子掩埋。但,屋内的气氛比屋外的风雪还冻人,陈落俗一家三口都浑身颤抖着、都同样泪流不止,没有人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命运——除了吴祥。

一点、一点的煎熬,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吴祥终于开口了:“好!大哥大嫂,待我送走你们,确定了侄儿是不是瞎子再做定夺!”陈父陈母大惊,欲要再说,却见吴祥突然双手伸出,分别点向了陈父陈母的胸口,陈父陈母闷哼两声,再无声息。陈落俗感觉到了什么,叫道:“爹!娘!”猛地冲出去,掀开了生与死相隔的那仅有的一道帘布,见父母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半分。

他明白了,他爹娘走了,他站在门边,瞪大了眼睛,呆呆伫立,泪水决堤。但,他的眼睛没有眨动半分——因为他见过村口的李瞎子,瞎子是不会眨眼的!

吴祥瞥了眼地上的陈父陈母,心道:“唉,可怜你们费心编制的谎言!这孩子玉雪可爱,我都快下不去手了……”可是他拳头在慢慢捏紧,向陈落俗走了过去,问道:“孩子,你怎么哭了?看到了什么?”

陈落俗忍不住要眨眼了,低头抹了一把泪,啜泣道:“我听、听见我爹娘在哭,我心中也难过……呜呜……你是谁……爹!娘!你们在哪?你们说话啊……”紧接着,陈落俗却做出了一个足以决定他生死的举动——昂首迎着吴祥摸索过去!

吴祥停下了脚步,吃惊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陈落俗,他相信即便一个小孩能伪装成一个瞎子,但也断然不会大胆、机智到敢直扑凶手,所以他此刻已经断定陈落俗确实是个瞎子。他心中却仿佛轻松了,一块重石落地。毕竟他刚杀了一个与他有过命交情的好朋友,现在要令其绝后,是有几分下不去手。毕竟他自认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大势所逼,成大事不拘小节。

陈落俗此时此刻心里也已几近崩溃。他到底是个孩子,还看不出此刻“胜利在望”,眼看已经要摸到吴祥了,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突然脚下被一个小凳子绊住,头重重磕在地上,血流不止,陈落俗尖声哭了出来,随着所有的悲痛一起哭了出来。这下却不是假装被绊倒,他是真没看见。

此情此景,吴祥不忍再看,轻声一叹,转身出门,隐没在了黑暗里。陈落俗不敢抬头去看,只能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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