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韩湘已经回到广州,进了江南绸缎庄,而且就在东厢呢。他稍事歇息了一会,站在窗前沉思,看着院中的花草。这一不小心,竟然看到最近以来一直寻找的卖药老头从刘征的房间走了出来,心下骇然:这老头果然奇异,怎么突然出现在广州了呢?于是,就跟了出去,看到刘征支取银子给他,然后他就离开了。老头一出店门,韩湘就拉住刘征问:“这是怎么回事?”
“堂主您回来了?按照您的吩咐,我给他定了一万包灭蚁药啊。”
“哦?!回头我们再叙,我得先出去一趟!”韩湘来不及与刘征细聊,就立即跟着老头出去了。刘征一怔,觉得堂主今日言行怎会如此奇怪,还来不及问个究竟,韩湘就不见了。
韩湘是要暗中探查这神秘老头的底细。潮州、广州,沿街叫卖灭蚁药,一万包灭蚁药?一系列古怪的事情,都让韩湘越发觉得这老头不简单,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湘怕老头认出自己来,所以,故意远远尾随,不让他看到。老头走了没多远,回头看了看,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径直前行,而且加快了脚步。他的破草帽压得更低了,长衫飘舞。
转过好几条街道,老头又扭头朝后面看了一会,然后再继续走,没走多远,就拐进一个胡同,钻进了一间屋里。街上行人众多,韩湘看得清楚,他进了胡同,又进了屋内。韩湘快步走到屋前,绕到屋后,钻进这栋房子与另外一栋房子的空隙,凝神朝一个小窗口看进去。屋里光线比较暗淡,不大清楚。但却传来人声:“冼伯回来了,你的推车呢?”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哎,推车押在人家那里了。”
“怎么回事呢?”男人提高了嗓音。
“今天运气不错,终于遇到大主顾了,要买我一万包药呢!”老头明显表现出了兴奋。
“啊?一万包?那得多少钱啊?”
“哎,不多,才五千两!”终于看清了一些,老头伸出右手五个手指头。
“哦,五千两?我们发达了!冼伯,那我们什么时候送过去?”
“你要去找五六个大车,明早到黄埔去装货,明天就送过去!”
“说好了给现银还是银票呢?”
“他说给现银呢!”
“这主顾是谁,那么豪气?一下子五千两银子啊!”
“看样子是那个江南绸缎庄的掌柜,有这个财力。”
“哦?是江南绸缎庄?”那个男子吃惊地问道,然后压低嗓音,“冼伯,你可千万要注意,别让人知道了我们的底细,这绸缎庄是我们剑宗的分堂!”
韩湘一听室内的对话,心里就更觉惊讶了。只得低身,隐在墙后,继续听下去。
“你有没有看后面,会不会有‘尾巴’?”
“不会,不会。我看了好几次,没人会跟我这糟老头子。”老头喝了些水,站起来,“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今晚找好车辆。”
“好,我们要做的就是隐秘。车我在黄埔就可以找到,但明天药运到之后,不能将车直接开回,而是要在城里无端转上半天,然后就在城东找个地方停放,不能再开回黄埔。”
“好,小王,你想得周全。这样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那边有车,我们今晚早些睡,明早天一亮就过去。”
“是啊,冼伯,我们的目的是赚大钱,有了个好的开端了,但反而要更加小心才是。”这“小王”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听到这里,韩湘心里已经有谱了,于是迅速离开了这条巷子,回到绸缎庄去了。
五更时分,天还没大明,韩湘就稍作一番装扮,腰悬宝剑,出了绸缎庄的后院,往昨天那条巷子而去。来到巷子附近的拐角处停了下来。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但人们多数还在沉睡之中,只有昨天看到冼老头的那间房子已经亮起了灯光。不一会,屋内灯光灭了,房门打开,冼老头与小王走了出来,四下里张望一番,见街巷无人,便径直朝东而去。韩湘跟了上去,远远留意着他们。一路跟,天色便完全大亮了,路上行人渐多,也就没那么怕被发现了。
出城之后,就是一片田野,下地干活的人还很少,也许是因为太早,但更多的原因或许是最近的火蚁之灾让人们都不大敢下地了。韩湘只得将跟踪的距离拉大。一直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黄埔。一片村落,炊烟袅袅。
韩湘一直跟踪前面的冼老头和小王进入村中。这村坐落在江滨,是珠江北岸,好像村另一边还是船坞码头。这个时候,已有很多车辆、脚夫出入,一派热闹景象。冼老头他们走到码头旁边,四下张望了一番之后,进了码头的仓库去了。这是黄埔码头货仓,四处干活的人来人往,江边停靠着几艘货船,一些人忙着从船上搬下货物,往仓里去了。韩湘也趁人不注意,混进搬东西的人里面,到岸边搬了一袋东西扛着走进了仓库。借助肩上货物的掩护,韩湘发现冼老头他们站在一堆货物旁边与另外一人说着话。于是,他故意扛着货物走近这三人,扛到那堆货物的后面藏起来偷听。
“你们突然要拉那么多药粉,还不知够不够呢,等下装货的时候,边装边清点吧。”这是仓库里面的人。
“要是不够怎么办?”小王问道。
“那也没办法,只能有多少算多少,过几天补足。你要知道,这些药粉都是专门从南洋运过来的,需要时间的。冼伯,我倒是想问你这个订单妥当不?因为我们费尽心血,将那些火蚁带进来,现在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反应,药粉也有人掏钱买了,只有完全妥帖才能不断地去赚大钱!”
“这个掌柜的也想发灾难财,他说是想通过他的绸缎庄来对外销售我的灭蚁药,只要他想赚钱,我觉得就不会有问题。昨晚我跟冼伯也仔细分析了,觉得是稳妥的。而且我们今早来得很早,已经做到非常隐秘了,放心安排就是了。”小王说道。
“那好,你们就坐一坐,我去安排人装货,然后带你们去吃饭。”
“多谢鲁掌柜的!”冼老头和小王立即说道。然后,就听到“鲁掌柜”出去了,只留下冼老头和小王。
“冼伯,看来这次真是发达了,您昨天的报价也够狠的,直接就一下子给赚三千两白银,不简单啊。”
“诶,只要路子对,看来赚大钱也确实不难。”
“是啊,你看鲁掌柜他们不也是,辛辛苦苦做的货运可能还没顺便捎带的药粉那么赚钱。当时他们运那些蚂蚁进来,就更省事了,毫不费力。”
“但这事始终不是什么好事,有点亏损良心,希望千万保密,做几单赚到就收手,到海心沙附近的岛上买地建栋别院,好好逍遥快活就算了,一直做下去可有点不放心。”
“诶,冼伯,您也别太担心,我倒觉得咱们是在做好事,您想想这火蚁是他们拿进来的,只不过是借我的手把它们散播到各地。如今,我们向百姓卖药,去消灭这蚂蚁、预防这蚂蚁,不是好事是什么?”小王说得自己真的好像就是救世主一般,“如果我们不去卖这个药,大家不是还要继续受害、继续担惊受怕吗?”
“哎,不过听说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这确实有点作孽啊!”冼老头说道,“如果这些药粉能尽快把这些蚂蚁灭了,不再危害人们,那倒不见得是坏事,也算是对之前做了坏事的补救吧。”
“对,趁这补救的机会,我们也发点财。我们都是剑宗的人,如果让那些骨干特别是堂主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所以,送货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才是。”
“对,小王,你昨晚说那绸缎庄就是我们剑宗的分堂,简直是吓了我一跳,好在我昨天巧妙地回绝了他们自己跟我来拉货,否则……”
这时,鲁掌柜回来了,远远叫他们:“冼伯、小王,你们出来吧,我们去吃饭!”
“来了,来了。”小王答应着,与冼老头出去了。
韩湘也直起身,朝门外走去。出了仓库,韩湘不再跟踪,而是离开码头,回广州绸缎庄去了。一路疾行,赶到绸缎庄的时候已是午后。
韩湘召集了刘征等分堂的几个骨干紧急布置,准备在冼老头和小王送货到达之后,完全扣押详细审问,并顺藤摸瓜抓捕其他同谋。
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四辆大马车满载着货物停到了江南绸缎庄门前。冼老头下车之后,走进店门要小二通报掌柜,说是他定的货到了。待货物搬完之后,刘征邀请老头一干人马到内堂稍作休息,喝茶等候账房支付银两。冼老头和其他人也忙活了大半天,疲乏干渴,当然没有拒绝。但是,等待他们的竟然是五花大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