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啊，洗个澡驱驱乏。”荷姑笑吟吟地说道。
几个丫鬟将浴盆搬入客房，倒入热水，撒上花瓣，雾气弥漫，幽香浮动。下人们随后告退，屋里只剩石风与荷姑。
“趁热洗吧，一会儿水就凉了。”荷姑说道。
石风点点头，刚才的怪梦确实让他恍惚不安，也许洗个澡会好一点。接过浴巾，他走向浴盆，随即停住。他差点忘了，荷姑还在房内。
石风对着房门偏了偏头，示意荷姑离开。不知怎地，他觉得说话有些困难。
荷姑施施然走到门口，并不出去，却把房门关上了。
“你……”石风惊讶道，只说了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
“我这是怎么了？”石风惊恐地想道。他仿佛坠入了另一个怪梦，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荷姑走到面前。
“我来帮你洗吧。”荷姑温柔地说道。
荷姑的形象模糊了，石风眼前仿佛看到了当年十八岁的少女，笑容是那么的迷人。就是这个女人，撕毁了和他的婚约，也撕碎了他的心。
“是你背叛了我。”石风涩声说道，心中说不出地悲凉。话刚出口，石风被自己震住了。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他又不是那个早已死去的石风？
十八岁的少女没有任何惊讶，缓缓说道：“我知道。现在让我补偿你。”
柔软的手指搭在他肩头，脱去他的衣衫，然后手指滑下，轻轻触摸他的胸膛。
“好粗犷的肌肤，这是经历风霜后的男人才有的。”少女的声音如同梦呓。而梦一般温软的触觉滑过石风的胸膛，继续向下，继续向下……
石风陡然惊觉，一把将荷姑推开。一声短促的叫声响起，那个十八岁的少女消失了，石风又看见了今日的荷姑。不，十八岁的少女没有完全消失，只是隐藏在丰满的脸庞后，依稀可见。
突然间石风心中充满对这个女人的复杂感情，愤怒，仇恨，眷恋，渴望，赤裸裸的渴望。他刚才推得不是地方，于是他清楚地感觉到雪山并不寒冷。
石风感到强烈的不安，这不应该是他应有的情绪。闭上双眼，和守护神殿沟通，他的心境恢复了宁静。
“以前都是我不好，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石风听见荷姑说话，感觉到温暖柔软，荷姑的身体贴紧了他。
石风居然感到一阵喜悦。太可怕了，石风心中随即一颤，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他有任何犹豫。
“滚出去！”石风冷酷地对荷姑说道，“不然我杀了你。”
火山岩龙默默盘在角落里，仿佛一件被遗忘的摆设，这时候它恢复活力，以主角的姿态登上舞台中央，钻到荷姑和石风中间，对荷姑张开血盆大口，神情狰狞。
荷姑发出一声尖叫，吓得连退三步。脚步声向房门急促移动，接着传来吱呀之声，房门打开，随即砰地关上。
荷姑离开，房内只剩石风一人。
“是另一个石风。”穿校服的石风说道。
“哪个石风？”石风问道。从守护神殿向外望去，他看见了另一个石风，就是清魄祖松拔出枝条时出现的石风，那个恐惧而悲哀的石风，此刻又被愤怒和欲望所缠绕。
“真正的村民石风，病故石风的灵魂，你以为占据身体时已经消亡，其实一直被你压制在内心深处，如今已让清魄祖松释放出来了。”穿校服的石风说道。
清魄祖松确实进行了清理，但将守护神殿看作清理对象，把石风的神魂当作垃圾清扫，原本葬于暗处不见天日的村民石风的灵魂也被清扫出来。而一旦被释放，村民石风的灵魂就再也没法被彻底压制了。和石风乘虚而入时的情形大不相同，当初濒临死亡的肉体早已变得强壮，村民石风的灵魂这么多年后也恢复了生机。它和肉体原本联系十分紧密，此刻和石风争夺控制权，双方来回拉锯，一个刚冒出头，就被另一个按下去。
石风知道，这么下去，他非变成精神分裂的疯子不可。必须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问题是清魄祖松制造出来的，就让清魄祖松解决。”穿校服的石风说道，“但这一次不通过守护神殿，而是由你直接和清魄祖松沟通，以免出现和上次一样的岔子。”
如果经过守护神殿，清魄祖松就会将守护神殿视作清理对象，不经过守护神殿，清魄祖松才会将石风的神魂当作清理对象，同时清扫村民石风和守护神殿。但这样的话，石风必须以坚强的意志抵抗，牢牢守住守护神殿，只把村民石风的灵魂清扫出去。
“好吧，可以开始了。”
石风深吸一口气，按照资料传授的方法，将手搭在清魄祖松之上，努力用神念和它沟通：“依稀本兮纳皮！达斯可籁音！可活棵底乐……”
“依稀本兮纳皮！达斯可籁音！可活棵底乐……”
“依稀本兮纳皮！达斯可籁音！可活棵底乐……”
单纯用神念沟通并不容易，石风连续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他再一次和清魄祖松连为一体，眼看着枝条插入身体内部。不像上一次只是眼睛观看，这一次神魂感觉分外强烈，好像深嵌肉中的趾甲被硬物顶开，又像耳朵深处的瘙痒被羽毛轻抚，又像坏牙受到刺激，又像电流通过脊椎，极度地酸痛痒酥……
更糟糕的是，守护神殿同时正被大力拉扯，随时要离体而去。比起上一次和子夜阳煞争夺火山岩龙，这次又困难了许多，因为他同时要和种种不适的感觉对抗。
“我抗不住了！”
石风涕泪交流，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抵抗清魄祖松比憋住拉稀还难，他身不由己地放弃了抵抗。
村民石风像烤肉串一样穿在枝条上，徒劳挣扎着离开了身体，随后是金碧辉煌的神殿，挂在枝条上，像耶诞树上挂的铃铛一般，晃荡着将要脱离身体。穿校服的石风一只手抓着殿门，另一只手努力前伸，想将枝条扳断。
“快念松言，马上念！”穿校服的石风对他吼叫。
“……尼……纳……皮……破！”石风有气无力地念道。
话音刚落，枝条消失，穿校服的石风怪叫一声，手舞足蹈地摔回神殿内。石风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接着石风心中一震，眼前的幻象消失，他回到了体内。
清魄祖松又变回了瓦盆中的矮松，但枝条上多了一个纸片一样的小人，正是村民石风。
和阳煞幽灵变成的小人不同，这个小人活灵活现，除了体形微小，和真人没有区别。他已经是石风年轻时的模样，但猴毛更密，更像猴子了。
这时候纸片人石风正对石风喊叫：“放我回去，王八蛋！这是我的身体，我要和荷姑在一起，你阻拦不了我！”
“抱歉，我阻拦得了你！”石风回答。
纸片人石风发出愤怒的诅咒，种种粗言秽语不堪入耳。石风堵住耳朵也没用，纸片人的声音是通过守护神殿传来的，而他又不能关闭守护神殿。
“怎么处理这个家伙？”石风咨询穿校服的石风。
穿校服的石风整理完头发和衣服，恢复了守护神的气度：“我不知道啊，杀了他？”
“那可不行。”石风连连摇头。村民石风并无过错，他已经占了对方的身体，再杀死对方的灵魂，那就太不厚道了。
而且他还有另一个问题，村民石风的灵魂怎么有几分像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