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石风建议找来唐僧的三位徒弟,陈江流蹙眉说道:“但他的三位徒弟只怕自身难保。他和三位徒弟都被妖怪抓住,我了解的唐长老记忆到此为止,然后不知道怎么,唐长老的灵魂就到了我身体里。会不会……他的身体已经被妖怪吃了?”
陈江流忽出惊人之言。
石风沉吟道:“你还没说抓他们的是哪个妖怪?”
陈江流思索道:“好像是一群假扮佛菩萨的妖怪,巢穴是座寺庙,叫作小雷音寺。妖怪的大王叫作,叫作黄眉大王,又叫黄眉老佛。”
“黄眉大王!”石风叫道,心中如有电光闪过,照亮一个潜藏已久的念头。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狠狠一拍火山岩龙的脑袋,说道:“我早该想到的。黄眉王朝,这么奇怪的名字,不是没有原因的。”
火山岩龙脑袋颤了颤,继续无言地盘踞在地上。
陈江流悚然变色:“黄眉王朝!师父你是说……”
赵霜儿既不像陈江流拥有唐僧的记忆,也不像石风在地球上读过《西游记》,但听了两人的对话,她也明白了石风的意思。
“这些妖怪的势力这么大?我们居然生活在妖怪的统治下?”赵霜儿低声说道。
“不错。”
石风又想起圣水教施八对他说的话,黄眉朝廷本是妖虏,勾结阳煞打败白枪兵,然后征服中土八十州,建立万年王朝。施八的话不是无稽之谈,邪魔肆虐天庭,妖怪统治人间,自然会相互勾结。唐僧师徒的取经任务也因此被破坏,唐僧的灵魂躲进陈江流体内,孙悟空和猪八戒被阳煞困在某一空间内,倒是沙僧转世智斗邪魔,然后将秘宝和重担都交给了他。
“若是人类王朝我还懒得理会。既然是妖怪,我就要会一会了。”石风豪气干云。
“这么多强敌,怎么应付得来!”陈江流面有惧色。
“师父你还信不过。”赵霜儿责怪他。从当初拆穿鹦鹉的秘密,到今天轻松让她健走如飞,到消灭天降乌黑幽灵和地下红色巨魔,赵霜儿见证了石风种种神奇本领。她对石风充满了信心。石风在她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什么妖怪、朝廷都不在话下。
“我当然相信师父的本领。”陈江流叫屈道,“我只是觉得不必招惹无关的敌人,没有必要。”
石风摇头说道:“没有什么无关的敌人。妖怪抓走了三个徒弟,但他们绝不是妖怪的真正目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搜捕唐长老的行动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必须尽早进行反击,否则等它们先发现你,你又在它们的地盘上……”
石风对着陈江流的脖子比划了一下:“你就死定了。”
见陈江流被吓得脸白如纸,石风又道:“当然,打草惊蛇也不好。我们好好策划一下,怎样营救三……三位徒弟,扩大我方力量,同时不惊动妖怪,不让它们发现江流身上的秘密。”
他却是不知,该惊动的早已被惊动。
……
万里之外,黄眉王朝京城。洪亮的钟声回荡在皇宫内外,断而不绝,一声声撞击奴仆的耳膜,扰乱贵人的心神。
皇宫外十余里的小山上,凉亭中,二人对坐而弈。执黑的是位气度雍容的青年,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枚乌光沉沉的棋子,久久没有落下,眼神忽然离开棋盘,越过凉亭,投向几不可见的远处皇城。
天色将夜,钟声犹烈。黄眉王朝开国时铸就的洪业钟,供奉于太庙之中,不遇重大危机变故不会自鸣示警,已经两百多年寂静无声,如今一日内连鸣三次,最后一次干脆就没有停止的迹象。
“四太子,你分心了。”对坐的中年人轻摇手中鹅毛扇,说道,“对弈之道,务必一心。棋秤不过二尺方圆,子数不过三百上下,然而其中厮杀惨烈堪比军阵,阴谋诡计不弱朝堂。旦夕祸福,千钧一发,既然已入局,容不得你有半点犹疑退缩,只有全力相争,否则转瞬便是灭顶之灾。”
中年人的话似有深意。四太子收回远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动,仿佛要看透焦黄面皮后面的真心,又像在搜寻潜伏在毛孔缝隙中的螨虫。但这只是一瞬间,四太子随即展颜一笑:“蔡先生是有名的棋师,对于棋道的见解自然十分高明,小王远远不及……我输了。”
四太子扔下指间棋子,随手搅乱棋盘。
中年人蔡先生微微一愣:“四太子岂能轻易言败,雄心壮志都到哪里去了?蔡某为四太子不值……”
四太子摇摇头,皱眉叹道:“但小王的心思确实难以放在棋盘上。洪业钟是太祖高皇帝留下的至宝,与黄眉王朝的气运紧密相连,上一次不撞自鸣,还是两百多年前北冥教徒大举潜入皇宫,图谋行刺华严皇帝。”
中年人蔡先生点点头,说道:“此事蔡某略有耳闻。”
四太子继续说道:“北冥贼子迷信邪说,教中多的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又事先策划周详,在皇宫布下内应。太平盛世人心效顺,谁能想到有贼子狗胆包天至此!贼子的阴谋无人知晓,眼看顺利实施,多亏洪业钟自鸣示警,宫中因此加强戒备,加以华严皇帝英明神武,才将北冥贼人的阴谋一举粉碎!”
四太子神色严峻,最后总结道:“这一次洪业钟的鸣响更为剧烈,不知又有什么样的祸事发生!”
冥冥中他有不祥的预感。一股浓烈的肉香不时困扰着他,虚空之中好像到处是那种不可言说的食物,将他牢牢包围,无形无色,不能触摸,却诱发他内心深处可怕的欲望,让他坐立不安。后背上的胎纹也开始胀痛响应,好像一只饿虎要破体而出,择人而噬。
蔡先生轻摇羽扇:“当今圣上励精图治,本朝外无入寇之敌,内无作乱之民,能有什么祸事!”他话锋一转,又道:“真要有什么祸事,无非落在四个字上面。”
“哪四个字?”
“储君未定。”蔡先生一字字说道。
四太子沉默片刻,说道:“此事自有父皇圣裁,我们臣子不可妄自议论。”
蔡先生笑道:“若是祸事未显,那也罢了。现在洪业钟已响,想必祸事已发。说句不好听的话,也许哪位争储的太子起了犯上作乱的心思,擅动刀兵!”
四太子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小王诸位兄弟或许优劣不同,但都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蔡先生笑了:“那洪业钟为什么会响?四太子公忠体国,可也没法替别人担保。”他低声说道:“祸事既是危机,也是良机。四太子如能挺身而出,化解这场灾难,定会在皇上心中大大加分,在储君之争中领先各位太子。”
四太子继续摇头:“小王何德何能,岂敢奢望储君之位,而且小王生性懒散,最向往的便是闲云野鹤。但如果能做些事化解灾难,为父君分忧,那是不会推辞的。”
蔡先生连连点头:“孺子可教。古人云,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大家都争来夺去的时候,如果置身事外,只以国家洪业为重,反而能脱颖而出!”
四太子不接话,只是问道:“在蔡先生看来,小王能为国家洪业做些什么呢?”
蔡先生道:“现在要请四太子安排眼线,监视各位太子动向。而四太子自己回府检点部下兵将,闭门严加管束,刀枪入库,不许一人出现在府外,以免引起任何误会。”
“蔡先生言之有理。”
夜幕降临,四王府中四太子和蔡先生对坐而弈,落子如飞。
“四太子现在有了决胜之心,这一局本来比上局劣势更大,看着却要扳回来了。”蔡先生点头说道。
有人飞奔而来:“报……二太子全副披挂,率王府侍卫家丁明火执仗,直奔皇宫而去。”
“二哥这是要做什么!”四太子变色道。
蔡先生挥动鹅毛扇:“大太子被废,论资历本该二太子上位,然而他不为皇上赏识,所以心怀怨望,冒险行大逆之事!”
“答左,答右,你们快马加鞭直奔皇宫,将此事禀告皇帝。”四太子吩咐自己的心腹侍卫。
两人应命而去。
棋局继续,四太子神色凝重,手指夹起一子,久久没有落下。这一步一旦走出,形势必有大变,或者前途一片光明,或者便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