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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肝肠寸断

加隆悠悠醒来,见自己身在神殿,旁边围了许多部下。他猛地提起一名主教,喝道:“梦露呢?阿兰多呢?”

那主教吓得手脚发软,他的部下忙说:“大队长先别生气,发生了什么事?”那主教也颤颤地说:“大……队长别……生……气……”

加隆抛开他,怒道:“找他们来见我。”冲出神殿,往驻地疾驰而去。他的部下又惊又奇,不敢怠慢,纷纷散去寻找梦露和阿兰多。

他们一离开,那主教忍不住跑到大门前,只见街上熙熙攘攘,人群接踵摩肩,依旧一片繁荣,这要到哪里去找梦露和阿兰多?

加隆找遍整个驻地,全然没有梦露和阿兰多的踪影,眼见妮娜说的话成为真实,悲痛欲绝,一天之内不幸的事竟同时发生,仰天长号,泪流满面。

他穈下分队长卫兵无不为之同悲,人人愤恨,不用他下令纷纷自行出城分头寻找,发誓要将那两个人抓到他面前来。刹时,奇岩城满街重甲铁兵,争涌出城,怒骂声四起。

加隆无力躺在地上,眼前显现出梦露的身影,那初次相见时的回眸一笑近在眼前,栩栩如生,伸手要拉住,却空空如也,影像烟消云散。不禁大声喊:“梦露,不要离开我。”驻地上空唯有他的回音,哪来梦露的微笑回答?

加隆跃起,一阵狂奔,心中呐喊:“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梦露,你快回来吧。”直到累得倒下,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出城外,路上的部下劝喊阻拦,他竟没有察觉到。一心只想着她在城外,心智迷离,恍恍然乱跑,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了。

看四周地势,离奇岩早远了。他发完劲,双眼失神,一步一步走回去。忽听见细微脚步声,心中一喜,以为是梦露,抬头看去,却原来是一只野兔。那野兔跛了一条腿,一瘸一拐慌张跑开,红豆似的眼睛望着他。加隆心中一酸,抱它起来:“你也被抛弃……伤害了吗?”

他兀自喃喃自语,一棵大树后走出一个人影,轻声叫道:“加隆。”加隆手中一颤,野兔跌落在地,跳着逃跑。他寻声看去,全身巨震,喜形于色,叫他的就是梦露。

梦露见他憔悴痛苦的模样,眼眶中泪珠转动,转过头不忍看他。身后也慢慢踱出一名英俊青年男子,伸手扶在她肩上,正是阿兰多。加隆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死人一般怔怔呆立。

阿兰多深吸一口气,瞧着他,缓缓说:“老师,我和梦露是真心相爱,我知道对不起老师,但是我们也饱受煎熬,终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不要怪梦露,一切只因我而起。”说着,轻轻拍了拍梦露的肩膀,低头不语。梦露却只转过头,睫毛微微颤动。

加隆听到这话,看见这情景,全身骨头散架了似的,心口剧痛,吐出一口鲜血,剑支撑在地上,不住轻声说:“不,不是真的。”

梦露紧锁秀眉,哽咽着说:“对不起,加隆。”

这一声有如晴天霹雳,加隆再也支持不住,惨声大笑,越笑越疯狂,身上的铠甲被他震得叮当作响。他一边笑一边一口口地吐血,面色苍白恐怖,双眼鱼突,表情狰狞。梦露看得害怕,抓紧了阿兰多的手臂,泪水无声落下。阿兰多见状心中何尝不也害怕?

加隆笑够了,两眼直直看着他们,牙齿还带着淋淋鲜血,恨声问:“梦露,我们四年的夫妻恩情,都是假的吗?”他此刻面目如同一头恶鬼,梦露惊叫一声,晕了过去。阿兰多慌忙抱住她,颤声说:“老师,你不要再逼我们了,求你成全我们吧。”

加隆凄然说:“成全?你要我成全了你们……成全了你们?哈哈!成全……”

阿兰多目露惧色,却不敢逃跑,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谨慎戒备。梦露“呓”地醒来,仍是颤抖个不停。

加隆委声喊道:“梦露。”

梦露抽泣起来,低声说:“加隆,你不要这样。”

加隆看着阿兰多,脸上抽搐,杀气渐渐显现,越聚越浓。阿兰多一凛,上前一步,拔出一把怪剑,沉声说:“老师,你再苦苦相逼,那就不要怪我了。”

那把剑比一般长剑多出一米,剑身巨大,从柄到剑尖都是血红的颜色,护手竟是一只古怪的眼睛,那眼睛有着野兽的眼瞳,微微张开,骨碌碌向加隆瞧来。

加隆此刻已经陷入疯狂的仇恨,血丝布满眼球,一语不发地逼向阿兰多。阿兰多起初异常害怕他,手拿了那把剑之后,脸上也泛起杀意,不亚于加隆。他一张口,呵的一声,一团殷红之气吹出来,散逝在空中。听这声音,非但没有惧畏,还带有些许兴奋。

梦露喊道:“不要,阿兰多,他是你老师。”

她的呼喊两人早已听不见,剑尖相触,发出清脆响声,二人同时发声怒吼,举剑相交,火花闪现,各退三步。随即又合身相扑,剑声不断。三人周身杀气激荡,虫鸟受惊,纷纷四处逃散。梦露软在地上,俯身痛哭。

阿兰多的武技全是加隆亲手传授,本来绝非加隆敌手,但他手中的怪剑毒霸无比,每一剑都卷起阵阵烈风,茵茵草地片刻被他扫得光秃,露出沙土来。加隆没有带盾在身,实力减了大半,但他杀意强盛,就算阿兰多有怪剑相助,竟也被杀得步步后退。

阿兰多心中吓得毛骨悚然,不住催动手中的怪剑。虽然他也杀过无数的人,死亡的恐惧仍旧无情地向他压来。此刻的加隆无人能敌,眼看加隆的长剑就要将他当头劈成两半,他绝望地喊道:“神啊,我愿献出我的所有,把你的臣民从死亡中救出来吧。”

突然,一声猛豹的怒吼,白光之中,一只黑色的巨豹应声扑出来,撞得加隆飞出去。那豹子两眼冒着黑烟,拖长声音吼着,跃起疾扑加隆。加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被那豹子咬在小腹上,铠甲破碎,鲜血喷涌,晕厥倒地,四肢还在抖动。

梦露尖叫一声,不省人事。那豹子跑回阿兰多身边,俯首蹲下,低低咆哮着,阿兰多又惊又喜,看着怪剑哈哈大笑。他口中竟也冒出淡淡黑烟,身上的铠甲渐渐变黑。

“老师,老师,我已经超越你了,老师你看。”阿兰多蹒跚行到加隆身边,似乎没有看见加隆腹上伤口,以及伤口里那露在外头的一节小肠。他叫了一阵,忽又放声哭起来。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漫天的晚霞浮在天空,夕阳照来,世界一片惨红。

阿兰多跌跌撞撞起身,抱着梦露,两人一豹,渗入夜色,绝尘而去。奇岩城外日薄西山,炊烟四起,四处一片宁静。

加隆说到这里,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伊文默不作声,面如土色。

“等我醒来,才知道妮娜已经被人劫走了,狱内没有一个人生还,因此监狱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办法知道。事后弗兰茨继承大长老之位,他蓄谋已久,终于得逞了。”

伊文听到他说阿兰多手中的怪剑模样,和赛蒙的怪杖极为相似,忽然想通了,对他说:“劫走妮娜的就是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死灵法师,名叫赛蒙,他所用法杖也是有那一只怪眼。但听你的描述,那眼睛似乎要比赛蒙杖上的还要大许多。这么说来,阿兰多和他是认识的,就是不认识也一定是同一类人,被人指使。”

加隆没有说话,像一尊木雕般坐着。伊文知道他心中的感受,也是黯然伤神,悲痛不已。心里说:“我和他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他本来就不善辞令,想安慰他,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千千万万个为什么阿兰多会做出这种事的思绪萦绕在心头,几乎要想当时的加隆那样喊出声来。

他和阿兰多自幼一起玩耍到大,遇到不愉快的事都是阿兰多挺身相助,两人情同手足,料不到现在的阿兰多已经判若两人了。

“他一定是有难处的。”伊文对自己说,以此自我安慰,脑海中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模样声音渐而模糊,终于淡淡消去,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仿佛和他从未谋面。不由得一阵痛心疾首。

两人一语不发,各怀心事,室内空气死凝,窗口光线越来越暗。

伊文看了加隆一眼,轻声说:“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除了他们本身,就只有赛蒙知道了,眼下找到赛蒙才是最重要的事,我不认为赛蒙是个有感情的人,他来不来救哈帝斯,就看我们的运气了,如果哈帝斯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的话。”

加隆淡淡说:“只有这样了。”

又说:“弗兰茨的事我到现在只跟你一个人讲过,你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伊文点头答应:“这个我明白。”

犹豫半天,终于问:“你看真是妮娜杀了大长老吗?”

加隆略顿一顿,淡淡说:“我看不出来,大长老生前没有把她的事讲给我听,若真被弗兰茨陷害那是最好。但在牢中的时候我没有看出她有什么为难而故意瞒骗我的迹象,恐怕她禀报给大长老弗兰茨的事也是有预谋的。”

伊文没有亲眼见到妮娜在牢中的那个情景,听加隆这么说,心中及其失望,隐隐难受。妮娜的变幻莫测他是见识过,就是要他自己来判断,他也做不出满意的答案。只觉得有她在身边人生是快乐的,她不在时自己恍若没了生存意义。

“她也是有难处的。”心中苦涩,又暗中自我安慰,另一个声音却喊着:“她才没有什么难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开始她就是在利用你。”

加隆见他面有忧虑之色,忙岔开话题:“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要是想看莉莉,我明天就带你去,她们现在住在芙罗兰村庄。”

伊文强笑道:“这几天有劳你照顾她们,我心中才好受了一点,谢谢。”

加隆只说了一句:“不必客气。”

出来以后,忖思着:“到时候该怎么跟她们母女说话,我还是躲在一旁看看就行了,只要见到她们安然无恙,不再悲伤难过,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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