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毅然割舍了诱惑，留住了我们的黑色铁床。幸亏它虽然旧了些，金属不再有光泽，拿到今天看倒也还不算土气和俗气。关于这张已经凝聚了十多年婚姻生活光阴的床，妈妈说：“你们永远也不要把它换掉。它会保佑你们的。”
04
一张床，犹如某种象征，揭开了婚姻生活的序幕。
傍晚，路过卖香蕉的摊子，停下来买把香蕉。挑了大大的一把，正要递过去称重，旁边一个也在挑拣香蕉的老太太说，少买一点，少买一点，一半就够了。香蕉不好摆的，容易烂，宁愿吃完了再买。我微笑着说，是这样哦。听从了陌生老太太的告诫，放下手中大束香蕉，挑了把小的。
把香蕉放进自行车篓里，心里有一种愉悦感，好像真的开始过日子了，那么家长里短、平淡无奇的——只关乎买大束还是小把香蕉，可是这当中有让人特别踏实的东西，一想起心里边就是暖暖和和的，真叫“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Ｔ爱喝茶，两人从N大出来，常到中山大厦买上一两二两茶叶。十几块钱一两的茶叶，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真是昂贵，所以只能少买点。常常挑上两三种，每种买一两，把这用牛皮纸袋包好的金贵茶叶带回借住的小屋。烧上一壶水，拿出刚买的茶叶开始泡茶。热气袅袅升腾，茶叶清香氲氲的气息在小小的空间弥漫，两人煞有介事地品尝着，赞不绝口。
现在的情形自然是完全不同了。每到春季，单位就会专门去采购新茶，作为福利发给员工。我有足够多和足够好的茶叶了，但怎样的茶叶，比得上回忆中那牛皮纸袋盛着的一两茶叶那么甘甜醇美？
借住的房子在城乡结合部，菜场上鱼目混珠的东西特别多。买肉糜，拌了蛋清做成肉丸子下锅一炸，那肉丸子炸多久都是红彤彤的，连油都给染成了红色。两人纳闷地对着锅研究半天，猜想买到的肯定是染了色素的肉糜。连油带肉把锅里的东西一起倒了，晚餐用方便面外加一碟青菜果腹。
买过一只好大的母鸡，有四五斤重，花了几十块钱。足足炖了一个上午，怎么炖也炖不烂，最后端上桌的鸡肉还是嚼都嚼不动。这才知买的是一只老得快要成精的老母鸡。
这样的生活知识，于我们俩原先都是空白点。就这么一点点积累，吸取教训，增长经验，也是成长之一种。在阳光底下晾晒衣服，生活，就像衣服上肥皂的清香那般具体可感，真实而亲切。
从此就是两个人了！
每每想起他，心里就有缓缓的温情和细细的喜悦。喜欢他亲吻时紧闭着的双眼，一副好纯净好真诚的大男孩模样；喜欢他一听我说话就咧开嘴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喜欢他拉着我的手走路；喜欢他怯生生地说：“不要生气噢……”
喜欢看他才醒的时刻，脸色滋润，像一株经过很好灌溉的植物。
而夜晚亦是美丽的。在温暖而微弱的台灯光线下，他的脸部线条柔和，表情柔顺愉悦，就像天使一样。
能够去爱一个人是幸福的，能够被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是幸福的。
一天晚上九点钟才从N大动身回小屋。冬天的夜晚，寒流来袭狂风大作，满地梧桐落叶被风吹成了急速旋转的涡流。行人寥落的街道上，我们顶风骑车，有时候会感觉人是静止的——完全踩不动。
如果独自一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奔波，那一定会是凄惶的吧。
两辆自行车，像风中飘摇的船只；但因为是双数，就连吃力也是愿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