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修一连叹了三遍,又问道:“你们知道他现在逃到哪去了吗?那壬公又是什么人?”。
疤瘌李闻言,不知是否是隐瞒,只对毛三修说道:“他的逃跑行踪飘忽,现下在哪,我们也说不准……那壬公……”。
说着,疤瘌李一顿,将目光投向牛伯,似是询问之意。
牛伯见状,就道了声:“此刻还瞒着他作甚,说吧!”。
疤瘌李听罢应了声,便又神色郑重起来,说道:“壬公先生,自是那广东饮冰子,维新的首领……梁启超大贤!”。
此话一落,众人皆大惊失色。
张来生几人尚在谷阳时,便听过梁公大名,此时听来,不禁更是诧异万分,便朝牛伯二人道:“耳闻梁公素来宅厚,常流连于广东沿海一带,你们怎会与他结交?”。
张来生说完,毛三修又道:“难道那梁公……什么家伙都收作徒弟?”。
说这话时,毛三修还附带一声冷笑。
牛伯知他此意,是道老鬼与他固有印象里,判若两人,便笑了声,解释道:“呵呵……壬公先生确是广东人士,但变革一事,非朝廷而不能为,所以他必要到京城才行……”。
说着,牛伯顿了一顿,又道:“至于你爷爷老鬼……”。
他说着看向毛三修,继续道:“则是在那时幸遇壬公,后来又成了壬公的门徒,至于我们嘛,亦是通过他才得以相交壬公”。
牛伯此言说完,疤瘌李接过话头,说道:“说起来,这事是我们欠老鬼一个人情啊!”。
毛三修这刻情绪已稍有恢复,闻听二人言,他便道:“不过是交了个朋友,也至于你们三恩五谢的”。
这话语气略带不齿,显然是对于老鬼心中有气。
疤瘌李听罢,却忽地严肃起来,表情极为慎重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老鬼,我们哪能得见壬公,又哪有今日的我们!”。
毛三修听罢,表情更是不屑,就道:“哼……莫不是没见到梁公前,你们都是死的?非得见了梁公,才活了成人!”。
牛伯闻言,亦是变了色,声音突然高了几分,一拍桌子,斥毛三修道:“你这小贼头!壬公之名……岂是你能拿来玩笑的!就连你爷爷,提起壬公,可都要毕恭毕敬!”。
听到牛伯这句,毛三修的拗劲顿时上了来,冷笑一声,便道:“我便玩笑了……又能怎地!你们把那壬公捧上了天,把他当成神仙!老子却不在乎……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其实毛三修心中对梁公并无恶感,只是不忿他爷爷及此刻的牛伯二人,才显话有不敬。
谁知毛三修这话一说,牛伯和疤瘌李两人瞬间气的跳脚,齐声骂道:“小贼头!小贼头!”。
骂完一声,那牛伯喘了几口粗气,又气道:“你是……讨打!”。
二人这般下来,气得不轻,毛三修却仍复信口胡诌。
张来生见状,赶忙拦下毛三修,又安抚下牛伯二人,朝他两人道:“您二老消消气……消消气!毛三修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边说,他还边拍牛伯后背,平息他的怒火。
这边照顾,张来生还不忘示意对面的何平安,让他照抚疤瘌李。
牛伯二人既是与老鬼有交情,又岂会真的与毛三修为难,但这刻心中仍是愤懑难平,便吁道:“你这小贼头……与你爷爷差的远了,觉悟更不及老贼头半分!”。
毛三修听声还欲再呛,张来生制止住他,朝牛伯问道:“您老刚才说没有壬梁,就没有义和团,难不成那义和团……是梁公创的?”。
牛伯听罢,再呼几口气,端起杯子饮了一口,方道:“义和团……却不是壬公创的,只是……我二人……是经壬公点拨,才加入的义和团!这直隶的义和团,便是我二人创建的”。
张来生闻言,不禁疑惑,又问道:“梁公与义和团又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梁公的变法,可不是要人推翻朝廷吧?”。
牛伯这时,气已消了大半,便一笑,对张来生道:“哈哈……壬公胸怀包容四海,当然是要用变法来救朝廷一命。那变法什么……太高明……小老儿我不懂……”。
牛伯稍顿,又饮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小老儿我可知道什么是义气,我那义和团里的众位兄弟,也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壬公是什么人,自然不会与我们一般见识!”。
张来生听罢此言,心中便明了其中深意。
那梁公虽是主张变革以正朝廷,但却亦是尊崇万法,海纳百川。
牛伯话音一落,疤瘌李继续接声道:“那是没错的,壬公心里明晓的道理,可不是我们这些糟老头子能比的!”。
听他说罢,张来生突然想到,着老鬼年纪当也不小,却拜小他甚多的梁公为师,实是有趣。
张来生一笑,那牛伯却是大有不解,问道:“这有何怪的?小老儿两人年龄虽老,但心却跟你们几个小贼头一样活泛!”。
闻听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张来生便一笑,道:“见怪!见怪!晚辈可不是笑您二人,是想到鬼前辈拜梁公为师,觉得好笑”。
牛伯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达者为师嘛!你这小贼头,也是少见多怪啊!”。
张来生讪笑一声,就道:“是是……”,接着又道:“那这么说,鬼前辈也是义和团的人了?”。
牛伯只道了句:“非也非也……”,便不再多谈。
张来生摇摇头,无可奈何。但此番接触下来,张来生已深知二人皆是那夯实的性情中人,虽说身份是反贼,却也不失为可交之人。
由此,张来生心中,不免对二人,尊敬了几分。
这时,牛伯又去拿那水杯,但杯中早便没了水,他不禁一皱眉,大咧地将杯子一扬,就对疤瘌李说道:“疤瘌!没水了!快去烧一壶!”。
疤瘌李嘴一瞥,回道:“哎好好……老哥儿,你且稍等一刻啊……”。
说完,他忙拎起水壶往屋外跑去。
屋门一开,众人不禁一哆嗦,屋外仿佛又冷了几分。
张来生向屋外瞧去,发现这时候,外面天色已暗了下来。
张来生盯着疤瘌李去看,见他将那水壶往雪地上一放,便往内里塞起雪来。
疤瘌李边塞,嘴里还边道:“真他娘的冷啊!”。
这时,张来生才注意到,外面这雪竟已下到脚踝后,心里也不知是林中雪大,还是方圆百里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