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丁三:第三件大事。用这一章节讲林秋雨陷入恋爱的故事。
事件发生在1998年的四月底,也就是以张楚离队时间再往前推三个月,细想一下应该是与张楚和阿赖的恋情同步展开的,快临近部队统考了,两个种子选手竟然都一边忙着考试一边忙着恋爱,由此可鉴,女人真的很厉害,学习恋爱两不误。
女孩子谈恋爱,往往成为学习的动力,定然是我学习达到了他的要求,或者优于他,菜更有吸引力,所以恋爱而不是阻碍。反观,男孩子在这方面真的不行,性情一旦开窍了,知道了女人的好,就真的没心思埋头学习了,大多心猿意马,死磕着自己中意的女孩,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糊在一起,你侬我侬。
当然,只限于情窦初开的男孩子,男孩子成长为男人后,又全变成情感笨拙的大猪蹄子。
林秋雨每天坐图书室自习到很晚,宿舍熄灯后,还在图书室忘我地埋头苦读,政治书已经被圈点得一圈又一圈,数学例题也在一层一层剥离其中关系,梳理解题技巧。临走前还要摘抄一篇英语短文,巩固当日所背词汇,真的是极其刻苦。
江南老师也喜欢晚上坐在图书室翻看报纸,因为熄灯后要巡查床铺,他几乎是全团睡得最晚的一个人,图书室是他睡觉前最好的落脚点,忙碌了一天,安静下来看看报纸,喝喝茶,也是很惬意。
另外,江南老师坐在林秋雨对面,远远地看着她,想起自己的初恋白洁,身陷回忆中,也是一直满足。
他想到白洁教自己弹钢琴,手把手,每一点进步都不吝啬饱满圆润的赞扬:你真是个乐器天才,我从小被我妈打了多少鸡毛掸子,苦练了十几年童子功,弹钢琴,到你这边就变成如此轻巧玲珑的活儿!
有时候江南看书累了,也会在三楼训练厅弹一会儿钢琴,《梦中的婚礼》、《秋日私语》、《水边的阿狄丽娜》、《蓝色多瑙河》、《致爱丽斯》,都是他最常弹的曲目,舒缓一天的疲劳。
林秋雨总是放下手中的书本,循着钢琴声去三楼围观,看着那双修长的钢琴手,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流畅地跳跃,特别欣赏他温柔敦厚、安详得令人嫉妒的演奏,单音美得令人窒息,无与伦比。
林秋雨尤其喜欢曲中短促而知性、俊朗的独奏,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南。
那天,林秋雨对面不远座位上和往常一样,依然坐着江南老师,但是今日的他神色憔悴,嘴唇紫青色,重病怏怏的感觉。不久,江南老师扶着桌子,灯影下的身影踉踉跄跄走近林秋雨,感觉今天特别累,他恍惚地说:“秋雨,我今天身体特别不舒服,应该是感冒了,但是又恰逢我值班,熄灯后还要查哨查床,我在图书室的沙发上躺一会儿,你到十点半喊我起来去查床。可好?”
林秋雨看着脸色惨白的江南老师,疼惜又埋怨地说:“你发高烧,也不请假,白天还带军乐队出去了一百多公里外的珠海参加演出,中午的时候外面温度都达到36度了。你还真当自己是金太阳军乐队的半壁江山了!少了你就不能转了?”
江南不语。
通过大半年时间排练节目的接洽和磨合,林秋雨和江南说话已经能放松很多,不再那么紧张。爽直口快、有话直说本来就是林秋雨的风格。
江南酱苦着脸,挤出笑容,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看得出来,已经到了非躺下来休息不可的时候了,强撑是撑不住了。林秋雨拧了一块湿毛巾,搭在他额头上,希望能帮助降温。
十点半了,林秋雨放下手中的笔和纸,起身过去喊江南老师起来查铺查哨,喊了两遍,没反应,用手一摸他额头,乖乖隆地咚,烫得吓死人了,快赶上电熨斗的温度了。
林秋雨稍稍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拿定主意,赶紧跑到队部,喊了胡队长和张指导员,反应了江南老师患病情况,胡队长喊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兵,背起江南就往隔壁军区大院的医务室跑。
林秋雨跟着后面小跑,一路追随到医务室。敲开门,喊来值班医生,医生仔细诊断后,拿着温度计测量温度,看了看,说:“病毒性感冒,发高烧,快40度了,赶紧挂水消毒降温吧~~~”
一行人慌慌张张,把江南安放在病床上,护士做完皮试,过来给他挂上两瓶先锋点滴,药水滴速奇慢,看来没有三五个小时,没办法挂完。
林秋雨对众人说:“我留下来陪江南老师吧,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张芸指导员果断地说:“行,你留下来照顾一下,明天你休息一天,不要参加训练了。其他人跟我回营区早点休息吧。”
护士们在值班室休息,林秋雨一个人紧张地盯着病床上虚弱的江南老师,又不停地看看点滴瓶,生怕出个差错。毕竟黑牛张玉婷刚去世不久,大家都还活在恐慌情绪之中,别一不留神,又挂了一个。
半夜三更,病房里灯光暗淡恍惚,高烧中的江南老师突然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露出孩子般天真灿烂的笑容,虚弱又努力地喊:“白洁,你终于回来了?还要走吗?不走可不可以?”但是终究就是喊不出声音来,变成一串含糊的呓语。
遂,一把拽住林秋雨的手,抓的紧紧的,不肯放松,又陷入昏迷状态。
林秋雨甚是紧张,不知所措,黑牛张玉婷才刚去世不久,这面前的江南老师又昏迷不醒,喊了几声护士,护士来了,翻了翻江南的眼睑,测了体温,说:“没事的,体温稍微降了,等第三瓶水挂完了再观察一下,让他睡吧”。
那晚自始自终,江南老师的手都紧握着林秋雨的手,不肯放松。
这一切突如其来:缘分是本书,翻得不经意会错过,读得太认真会流泪。
林秋雨一下子陷入角色,把这份情读得太认真了。她觉得:江南老师和自己是两情相悦、互生情愫的,于是她握紧了江南那修长而冰冷的手,心花怒放又担惊受怕地守候着,一夜没有合眼,生怕有个闪失,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天亮了,三瓶水挂下去,江南老师一觉醒来,看到忍不住困,伏趴在床边的林秋雨,自己正紧拽着她的手,竟然有心欢雀跃的悸动,趁林秋雨没睡醒,轻轻地把她冰冷的手抽了过来,一起拢在被窝里,帮她暖和。
一会儿护士敲门进来,仓促间两人松了手,对视甜蜜笑一笑。护士貌似没看见,又好似有所察觉,用体温计量了体温,说:“体温降下来了,还需要静养。下午再挂两瓶水,观察一下!”
一阵敲门声,一个男兵出现在门外,拎着一堆水果,说:“秋雨,指导员让你回去休息,我来替代你照顾江南老师。”说完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佯装抱怨道:“她们知道江南老师您生病了,买了好多好多水果,我只有两只手,不能全拎过来,只能挑一点带过来,还有好多放在你宿舍,等你回去再慢慢吃吧。”
林秋雨若无其事地起身,跟江南老师笑容可掬地挥手告辞。
从此以后,林秋雨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不管转多少次身,过多少座门,总是无法忘怀。
“直觉我们应该属于彼此,否则我不会常常若有所失,白天眨眼瞬间里,夜晚呼吸窒息里,都写满了我是多么想你爱你的讯息”——林秋雨在日记里写道。
是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突然开了矫情的窍?那一定是男人和爱情。
此后每晚,林秋雨每天坐在图书室里复习功课,而远远地隔着几张桌子坐着、翻着《南方都市报》、《解放军报》的那个人,依旧是恢复了健康的江南老师,他俩时而抬头互相看几眼,微微一笑,这种隔着空气的关怀,让小女生林秋雨心生温暖,像红糖水一样能治愈一切。
江南老师感觉内心回到了从前,少年明朗了很多,在图书室陪伴林秋雨,成为每天最开心的事。
但是,两情相悦的声音都沉闷在心底,或者落在日记本里,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许多年后,林秋雨翻看日记,还能感受自己的初恋来得那么炽热,那么波涛汹涌。作为语文老师的母亲阮菱花,一直坚持让林秋雨从小写日记,果然是英明正确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翻开日记本,打开回忆。
心是一个容器,不停地累积,许多东西在心里装不下了,就会被遗漏、被遗忘抛弃;但是日记本可以日积月累的写下去,许多年后感官钝化了,翻开日记本,还能找到当初那份情怀,让自己唏嘘感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