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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妹子和根亮厮打,气得根亮妈上吊死了的事,怀文舅舅黄狗蛋在当天就听说了。黄狗蛋风闻后气得坐在炕沿,呶着嘴埋怨妹子不听自己的叮咛,任性胡闹,自己瘫了不说,还闹出了人命。他责怪妹子的同时后悔自己将女儿秋桃嫁过去造孽,落得如今亲不是亲,友不是友,宿怨越积越深,竟成了冤家对头。黄狗蛋辱羞得无脸见人,成天闭门在家。坐在炕头上生闷气,连心爱的鹞鹰也无心去放,饿得鹞鹰竿头不停地啸叫,不住地叼啄足上的皮绳。黄狗蛋原准备在李世荣女人下葬之日前去吊孝,化一张纸,以尽朋友之谊。今天早晨,买来纸欲要出门时,猛然刹住了脚步。“和李世荣四目相对说什么?”他问自己。即就是李世荣不说,众乡邻的口掩不住。众乡邻若不知趣地风言风语说两声这桩事的本来。自己这一把年纪,这人是丢不起的。再说,李世荣定然在这件事中睡倒。自己的出现,会使其更加伤感,还是不去的好,人骂就骂去。黄狗蛋左想右想,顾虑重重,最终没有决定下来是去还是不去。一味窝在炕上不停地吸烟。

黄狗蛋正闷坐着抽烟,蓦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慌乱的脚步,扑扑沓沓朝屋子走来。紧急响亮的脚步声惊醒了闷坐在炕头的黄狗蛋。黄狗蛋揭开门帘朝外一看,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瞠目结舌。黄狗蛋看见外甥怀文满头大汗地背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慌乱着脚步朝屋里闯来,后面跟着李世荣的大儿子根明。黄狗蛋见此,一个劲地问怀文:“你背的谁?咋啦?”怀文累得嗓门里烟蹿,无暇答应舅舅的问话,进屋后将根亮放躺在炕上,撩起衣襟擦拭着流淌进眼睛里的汗水。黄狗蛋凑近一看,“啊!”了一声。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怀文和根明。——根亮今日受到族规惩处的事,黄狗蛋无从知晓。——根明流着泪哀恸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黄狗蛋听后,蹲在地上,半天出不得声。怀文看到舅舅傻愣着蹲在了地上,忙朝舅舅说:“舅舅,你快到外面挖些止疼止血的药来!”黄狗蛋听到怀文的吩咐,方才明白过来,他应了一声。急忙站起来拿起镢头出了院门。

怀文舅舅匆匆忙忙在野面上挖了些地骨皮,小跑步复又走来,火炉上架起火,在砂锅中把草药熬成汁,抓住一只枣红公鸡,拔了支羽翎,小心翼翼往根亮伤口上扫药汁。羽翎触及伤口,根亮肌肉痉挛,痛得不住地呻吟。怀文舅舅给根亮敷完外伤,又匆匆火炉上熬了几味止痛、跌打、复元的内服药汤。一勺勺灌进根亮嘴里。怀文舅舅侍弄停当,转面看着根明、怀文,忧戚地说:“你们俩回吧!”怀文想了想,对根明说:“你过去料理家里的事。我留下来照看根亮!”根明心里惦记着父亲,见根亮这边已经稳妥,无关大碍,流着泪点了点头,起身往家里返。临走,不放心地叮咛怀文:“根亮有啥事你们就叫我。我有空就过来!”怀文和舅舅给根明说了些宽心话。根明才忧忧郁郁地走了。

根明家里现在变得冷冷清清,只有院里香桌上的一炷香火寂寞地燃烧着。院里三太爷按祖规训诫根亮时摆弄得狼藉一片的惨境已被高全德临走指派人拾掇干净。父亲李世荣正斜倚在上房的窗台上,望着香桌上女人的灵牌无声地哭泣。根明把根亮安顿到了怀文舅舅家的事向神情沮丧颓废的父亲简略说了一遍,父亲听后,莫名其妙地发起怒来:“你管那狗食着干啥?连你也变得没有头脑了,非要把家折腾到人死光了才舒心吗?”根明清楚父亲发怒是忧愤的缘故,一肚子气没处出,只能借自己泄气。根明低声敛气,顺着脸站着任凭父亲责骂。李世荣见大儿子站着不动。更加恼火,嚷叫着骂道:“你腿折了吗?站着不动着!还不给你妈续炷香去,长眼着没有?”根明急忙跑到香桌前,点了三枝香插到香炉里。叩拜已毕,他不敢再到父亲面前晃,他口拙嘴笨,父亲前不会说一句宽心的话,他暗暗退到屋檐下,手足失措地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忧烦不安地垂泪。

高全德在李世荣引着儿子晚上院门前给死去的女人烧纸时,走了过来。高全德在家里将瘫痪在炕上的女人呵斥了几句,责怪女人瞎闹,致使李世荣妻逝子散。高全德女人这几天心里正暗自高兴,觉得泄了愤。报了怨,正要将畅愉的心情表露给男人。不料男人竟然不理解其心态,还来斥责她。高全德女人舒展的脸面立刻堆起黑云,当头就顶男人一句:“这叫一报还一报!”高全德听后,气得浑身打颤,终担心争辩会引起两人的吵嘴,惹得犬鸡难宁,愤愤然掠了女人一眼,扭头出来,准备到李世荣家给祸不单行的李世荣说几句宽心话。高全德来到时。李世荣父子正在点纸。高全德没有言语,默默跪在旁边,拿着根树枝翻搅没有燃化的烧纸。烧完纸,祭奠完斟奠的茶水,三人来到屋里。根明递给高全德一根纸烟。高全德点燃吸着,一时想好的宽心话无从说起。三人默然静悄悄地坐着,屋内的空气很是凝重。高全德吸完纸烟,烟蒂扔到地上。烟蒂碰到地面,火星溅一朵花,黑暗中,倏尔熄了。

“三爷做得过了头!”高全德看一眼李世荣。

李世荣没有言语。

“待过几天我派人将根亮接回来。”

“我没有他那样的儿子!”李世荣忧戚地叹道。

“你咋能这样说?根亮再不长进,也是咱村的子弟!‘娘不嫌儿丑’,谁一辈子不做荒唐事!”

“你再不要圆承了,我和他已没有父子情分!他已不再姓李,他要干啥就干啥去,我管不着。也不用管!”李世荣硬硬的口气中带着无限的恼火,一字一板地说。

高全德见李世荣上了气,不敢再触他烦恼,默然坐着,不知如何劝解。屋里的空气重又沉闷起来,像块数九寒天的冻冰。

高全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尴尬地静坐了一会,起身说李世荣:“你睡吧!”转身往外走,李世荣看了一眼高全德,一句话没说。根明送高全德出来。高全德站在院门前简单地向根明了解了一下根亮的情况,说:“就让怀文伺候去。待根亮伤好了,我派人接回来。你不要离开家,多劝解你爸,让他少些忧悒,心里轻松些。家里的事你要多操心,你大了,不小了!”根明流着泪答应了下来。

李世荣接连家里闷坐着,院门不出,也很少说话,唯一的活动,是到香桌前续香祭奠。直到女人一七纸时,才出了门,端着香盘领着根明来到女人的坟头烧纸。家里的一切重担落在了根明的肩上,他除了照顾情绪低落的父亲外,要烧饭,给牲口添草倒食。地里的活也在家庭变故中长时间荒弃了。根明没明没黑地带着泪地头忙碌,顾不得歇息。几天下来,汗水污浊得浑身脏秽,散发着臭气。根明在给母亲烧完一七纸后,安顿好父亲,火急火燎地来看根亮。根亮的伤已经结痂,在怀文和怀文舅舅的照料下已能够下地走动。根明进门时,根亮和怀文坐在院里晒着太阳正在闲话。根亮告诉怀文:“根本和秋桃没有你妈说的那档子事,这几年见面的工夫都没有,见面你也在跟前,不知你妈好缘无故地闹啥?”怀文点着头向根亮解释着说他妈就这个样子,你莫要往心里去,并保证自己再不让母亲走出家门一步,以免再生事端。根亮哀叹一声,说:“事情到这一份上,天也塌了,地也陷了,你妈还能咋样?”怀文脸一红,尴尬地把手中的一根草不断地掐着。

根明是来接根亮回去的。根亮听后脸上阴郁得往下掉水,说自己是猪嫌狗不爱的人了,就是父亲容纳自己,自己也没脸再回去了,也免得阻碍人眼目。根明和怀文不住地开导劝解,根亮只是流着泪不允。根亮决定第二天出走。他反过来叮嘱哥哥和怀文好好过日子,就当这辈子没有见过他。根明听后哭了。

当天,根亮催促哥哥快速回去,不要让父亲久等着急,并叮嘱哥哥好生孝敬父亲。根明知道以根亮的秉性,决定的事九牛也拉不回,他无限怅惘地哭着。意欲第二天送兄弟上路。根亮说你这样子,留父亲一个人待在家里,夜里父亲看不到你,不知要出啥事端,你还是回吧,我好好的,没有妨碍的。怀文也来劝根明,说有我送哩,你就莫要操心了。根明无可奈何。对根亮说:“那我就过去了。明天早晨天一亮我就来送你,你不要先走了!”根亮含泪答应了。临行,根亮记起一事,央告哥哥,说:“这几天乱无头绪,差点忘了,你回去后,给永贵家两个娃娃捎给两百元,不要让永贵知道,就说是他妈捎的。”根明甚为不解,问根亮,根亮始终没有解释。

根亮怕哥哥来彼此伤感,起不了行程,第二天老早起来就开始动身。怀文舅舅挽留根亮说:“你住下来,咱爷俩一起过。两亩地能养活得了咱们!”根亮决意不肯。怀文舅舅和怀文见根亮主意已定,挽留不下,就说:“要走就走吧!但你得待你哥哥来了再走。”根亮凄凄地说:“不必了,我哥哥来你们告诉一声就成了。”说完,扭头出了门。

天色暗淡,曙色中,山影憧憧。天空布满沉重的黑云。低重浓云和大地连在一起。天地间遂成为黑色的海,行人像游鱼一样,倏尔之间,看不真切。夜色中披头散发的树木,叶子上潮积着的雾水,在习习晨风中落着,点点打在人的衣领里,凉凉的。怀文舅舅送出门后,在根亮的拒劝下,愁闷着心停在门前,目送着根亮远去。怀文不肯停下,伴着根亮一直到了长尾巴梁。两人来到长尾巴梁时天色已亮,满山的毛林像泪人一样掉着露珠,几只山雀嘶哑着声音,树梢上悲凉地啼叫着。走过一处山弯,河阳川隐隐伫立在眼前。根亮停住脚步,握住怀文的手,眼里噙着泪花,喉头似塞着棉团,哽咽着不能言语,稳定了片刻哀怨的情绪,他说:“你就此回去吧!路要我走,你代替不了。给我哥哥说声,让他伺候好我爸,说我走了,叫他不要记挂!”怀文还要远送,说你搭上车我再回来。根亮不肯,怀文只得罢手。根亮临行,怀文兜中拿出一百多块钱,说:“你拿上路上买口水喝,不要嫌少!”根亮执意不拿,怀文强塞在根亮兜里,说:“你放心走吧!家里我们会照顾好的,过两年你回来!”根亮泪水流了下来,心一硬,扭头放开步,朝河阳川走去,丢下怀文山路上站着遥遥望着,低垂的云裹了怀文一身一脸。

根亮走了不久。根明就赶了过来,怀文舅舅独自蹲蹴在桃树下吸烟。根明没看见根亮和怀文的身影。根明在黄狗蛋嘴里知道了情由后,泪水流了下来。撒腿就往长尾巴梁上追跑。待他气喘吁吁追到长尾巴梁时,只看到怀文站在一处高坡上,悄悄地看着远方。根明跌着脚拖着哭腔泪丧地说:“说得好好的,怎么不等我来就走了?”心中悲苦、炎凉笼起,俯身蹲在地上,捂着脸,“呵呵”地哭了起来。怀文赶忙跑下高坡,上前劝慰根明,好长时间,方劝解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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