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念安身上,桌子的影子被倒映在瓷白的地板上,还有他的。图书馆里很静,偶有几声书页翻动响,只有他一个人。这是周末的早晨,门一开他就来了。诺大的图书馆里只有他一个人,即使阳光挥洒得光明堂亮,却是无一声虫鸣,像是被按了静音键,静的倒叫人可怕。
念安没这般觉觉,贪恋着这份无人打搅的宁静,反倒有几分“偷得半日浮闲”之感。桌面上映着他的面容,皮肤比纤柔女子还要胜过三分,透着些病态,狹长的眼眸,明明是无悲无喜,却自是带着几许笑意。嘴,薄而小,有道薄情之意。身上穿着的臃肿的校服,却是难掩他身材的单薄。念安小时还被父母笑称是古代西施,为其头上别花。只是现下,是花凋人散,阴阳两隔。思绪渐远,叫回神的是几声笑语。几个青葱少女挽着手,进来了。念安低垂下头,合上了那本看完的书,轻手挪开椅子,走向书架。
念安身子清瘦,走路很轻,声响很小,以至于几位少女并未发现除她们外,还有一个人。用手拂过身侧的一本本书,重新将手里的那本放回原位。这图书馆里每本书的位置,他怕是比图书管理员都要清楚。你可能不会相信,他看完了这里的每一本书。许是因为天生记忆力远超旁人,身体却是瘦弱得一阵风就可吹去。
可即使看完了,念安依旧是每天都来,这很安静,静得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个,如此令人安心。
目光触及角落处的一本书,封面很是肃穆,只有苍劲的几个大字,是书名——《少帅》。这本书倒是从未见过,兴许是新进的吧。念安弯身拿起,手指摩挲着书面。低头抱着书,匆匆向管理员登记完就往宿舍走。
校园小道上人很多,多是结伴行径,反将他衬得格格不入,虽然事实也是如此。念安不由加快了脚步。电话忽的响起,从口袋里拿出,按了接听键。
“念安,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我在新亭湖这,你过来吧。”一阵轻柔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
“嗯。”念安应着。声音清冷低沉。
不过百米距离,一眼就望见了在桥上顾盼的女子。轻柔的黑发直长,轻垂在两肩。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灵气,碧波流转。暇好的肌肤在阳光下,更显白皙。念安快步上前,不过一阵小跑,额上便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出的气,变成一阵雾气,。
“什么事?”念安望着眼前的女子。
他不擅与人接触,声音却是有些冷语。
她没看他,手指在背后缠绕着,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用着低不可闻的清嗓叹:
“我们分手吧,”她依旧低着头,“我们交往三年了,可是谈话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比朋友还不如。”
“嗯。”还是低沉的嗓音,再没有波澜,念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
“有时候我真得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女子猛得抬起头,望着他离去得背影。悲伤难过吧,两手垂下,无力,不希望他能够答复,却没想却是从未回头。
——
他不是真的没有感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一份感情,。
那年他九岁,生日那天,父亲在赶回来的路上遇上车祸,倒在血泊中,手边还是一只淋的鲜血的,微笑着的泰迪。他们过去时鲜血还在流,旁边是一群路人,没人叫救护车,比起一个陌生人的生死,他们更在乎的是发上朋友圈,让他的父亲散发最后的余热。
最后交通堵塞惹来交警,才一脸不耐的报了警,拉扯围拥着的行人。
妈妈哭喊着爸爸的名字,却人没能答应。救护车,警察来了,旁边被围上警戒线。很多的光亮,还在闪。或同情,或庆幸,或幸灾乐祸……念安看着救护人员熟练得将爸爸抬上担架,妈妈死死守在一边,眼睛哭得红肿,喊着爸爸的名字,念叨着或许连她自己也听不清的话。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被送进了手术台,妈妈又是如何卑微的恳求着医生一定要救活爸爸。
深夜,手术室门开了,妈妈冲了进去,里面却是被盖上白布的冰冷尸体。妈妈身子颤抖着往后退,念安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妈妈颤抖得拿起了那把带血的手术刀,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带着期待,绝望与不舍,最后化成决绝。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心脏。
“滴——”念安的脑海里回响,旁边的一切变得那么陌生,一个护士尖叫着从旁敢来,冲上去检查呼吸,两手最后无力地垂下。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旁边的护士摸着他的头,嘴巴开开合合,什么都听不见。
他在那一个雨夜,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听觉。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他多想跟着他们,就这么去了。妈妈最后那一眼,那一句活:活下去。
回忆仿佛都渗着水珠,一个小男孩抱头坐在黑夜里痴痴的望,任由雨水打湿全身,无所顾及。一滴滴细密的水珠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在流。
嘴巴微微的,几乎不可见的上下开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的黑暗,等待着不可能得到的回应。
那一夜,很黑,黑得这一切仿佛都只是一个梦,一觉醒来,还有妈妈的明丽微笑,爸爸温暖的拥抱,他,还有家。
小孩睡在雨夜里,伸着小手,糯糯着嘴巴,细细听,那一声声被雨珠打散在空气中的——爸爸,妈妈……
——
他猛地抬头,长舒一气,抿抿嘴唇,目光微沉。再次低头,轻轻摇动,像是要甩去什么,只是眼眸深处的那抹难以掩藏的哀伤,昭示这着此举毫无用处。
他拿着书,缓缓走出校门,门外车水马龙,一派繁盛。步行几十米,转身入了一个湿漉,未被阳光普及的小巷,隔绝了身后的嘈杂。
念安怀中紧护着那本书,以防不甚被高处落下的水珠淋湿哪怕一角。
爬山虎伸展得密密麻麻,墨绿色的门融入其中,门前摆着两盆不知名的,洁白娇嫩的小花。
念安在这扇门前站定,在花盆小下找出一把银色的小钥匙,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