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场上元佳节的庆典之上,距离我和她上一次相见已逾三月。
列国奇珍佳肴,番珠异宝瑰丽……目光只在看到她现身的刹那回复清明,从心底慢慢亮起来。
那年她十九,着公主华服缓步向我走过来,雍容好似牡丹。在她缓缓抬头呈现华丽容颜时,我清晰地听见周遭勉强压抑下的低低的惊叹声。
这么美,却又这么远。
殿内大多数仕宦子弟的目光均若有似无地飘浮在她身侧。她恹恹地垂头,间或抬头环顾四周一目,在与我目光相触的瞬间没有停留,游弋而过,带走我最后的呼吸。
在太后轻咳的示意之下我才凛然回神,听清此刻堂下献言的有穷来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习惯,习惯在那样冗长的句子里捕捉到她的名字。
浑身发凉,许多年不曾正视的现实在那一刻被清晰地呈现到我眼前。她终归要离开我的世界,不管我情愿还是不情愿。
在有穷使者提出,将顺德公主远嫁有穷国,以修两国永世之好的请求时,有微弱的惊诧声,因人人都知顺德是先帝宠女,即是先帝,便是从前了。
提壶往杯内注了一盏酒,我冷冷地看了一眼躬身立在案前的使臣:“公主尚小,这事不急。”
太后扬声,在我身后冷冷喝道:“陛下。”
我站起,面无表情地重复先前所说的话:“公主尚小,容后再议。”
有穷使臣呵呵讪笑:“公主今年十九,在我们有穷,十九的姑娘都有好几个娃娃了……”
将所有可能濒临的怒意抑制于掌心,杯中酒壁上有细碎裂痕蜿蜒开来。我垂首注目杯中波光潋滟的琥珀色,冷冷说道:“寡人无耐心说第二遍。”
群臣噤声,顺德抬目看向我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在宴罢之后我去见太后,她直着身子看了我许久,才突兀地开口:“顺德是你姐姐,以前是,以后也是。”
我愣了愣。
她并没有看我:“有些东西越靠近,便越疏离。先帝……”在提及父皇名讳时她略一迟疑,旋即摆首自顾自地笑了,“直至最后一刻,他都未曾明白。“
“手足之情如烛火,放在灯盏内看可以教化民众,但是你若定要伸手取出那团火烛,所得到的下场便是湮灭。陛下,”她深看我一眼,“先帝痛苦了十二年,我不希望你重蹈他的覆辙。”
那些我最不敢正视的真相,在她澄澈注视我的目光里毕露无遗。
我朝她跪下,青石地面光可鉴人,映出我十八岁青涩并且倔犟的容颜。良久,我才知道开口:“顺德公主是我的姐姐,我记得……”我木然,绝望地说出口,“我永远记得……”
“我只想要她平安。太后……我只想要她平安。”声音渐趋低沉,我低低继续哀求,“太后……”
她顿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许久才开口:“你怎么知道,你自以为是的保护,其实,她根本不屑一顾呢?”
我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