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想要你的施舍,我想我会过得很好。
张国荣的歌倒是唱得不像歌了。
那些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
林洁总是这么同我说,但是,我过不去,就算时间过去了,伤痛过去了,我仍然没法过去。
……
“大桥,大桥你醒醒……”
我迷糊地看向林洁,眼底湿了一片,她用手帮我擦干眼角残留的泪水,柔声告诉我说:
“我们到了。”
“到了?”我问。
她点点头,继而又重复了一遍说:
“到学校了。”
下车付了钱后,天就沉了下来。
S城的天在近段时间里,仿佛每天都是阴晴不定。
你看,老天也在为我不甘是么?
我和林洁并排走在辽无人际的人行道上,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慰问对方。这段日子,我们都发生了些事。如果换做是以前,我想我们不可能这么沉默,曾经嬉笑打闹的场面,如今演变成这般模样。想来,倒真是若变言堪。
林洁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她快步走在我前面,想无视这种尴尬气氛,她问我:
“大桥,你刚才做噩梦了…哭得可厉害…”
我用很低沉的嗓音告诉她,我说:
“我刚才梦见陶晨光了。”
我快步跟上她拍拍她的背,指了指右边这家小店,我说:
“到了,林洁,就是这里。”
她顺着我的手势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后同我走了进去,不出所料。人烟稀少。大概是因为今天不是周末,我拉着林洁走向我常坐的那个位置,示意她坐在我对面,刚坐下不等我开口,她就对着前台喊:
“嘿,服务员,两杯无糖黑咖啡。”
我立刻接着说:
“不,一杯加两勺糖,一杯无糖。”
林洁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我没有看她,而是把头转向了窗外,轻轻地说:
“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半勺糖咖啡和无糖黑咖啡,两位小姐,请慢用。”
我皱了一下眉,正准备开始说教,一抬头便看到那张无比欠揍的脸,我继续皱着眉头说:
“你是个不称职的服务员。”
他怔了一下,说:
“不,小姐,我觉得我蛮称职的。”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容。
我有点不悦。我说:
“我说的是两勺糖咖啡,听不懂人话么?”
他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人有种想上去给他两巴掌的冲动。
“Sorry,小姐,首先,我们是同类,其次,店里的糖今天都卖完了,再次,就剩这半勺了,您如果不要,我可以帮您换掉。”
“真有这么巧?”
“是的,小姐,真有这么巧。”
“……”
我无语,暗自在心里骂了句“Fuckyou!”转头瞟了眼林洁,她此刻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打量着我,我说:
“这家店新聘了个神经病,脑子有问题。”
这下她就更奇怪了,眼神直勾勾地看向眼前这个“相貌不凡”的神经病,然后神经病也看向她,用一种很贱的语气笑着对她说:
“你好,我叫宋致宁,是这里最近新来的服务员,也是康小姐的朋友。”
我白了他一眼,语气很不和善:
“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朋友?别自作多情好吧?”
他仍然在笑,并不同于之前的那种笑,很温暖的笑容,让人有安全感,这种笑在之后我们越来越多的交集里,我很少再看见了。
“这位小姐,既然认识了就是朋友,我这里,但凡我记住了名字,就都算朋友。况且,从认识你到现在为止,你也没说我不是你朋友呢。至少,你没说过这句话。”
没等我反回去,林洁就眨着她那双无辜的猫眼问:
“土鳖,你啥时候认识个长得这么文雅的帅哥朋友了?老子居然不知道?”
说完还不忘配上一副贱样思考状的表情,我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随后低下头喝咖啡,不苦不甜,刚好。而那个姓“宋”的神经病此刻也端了一杯咖啡过来,问也不问我们同不同意,就在林洁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假惺惺地对着林洁问:
“林小姐是吧?介意么?”
林洁摇摇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他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动作优雅至极,说:
“猜的。”
看清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后,林洁笑了一下,端起咖啡满满细浊。
我把目光移向他,很是嘲讽地说:
“面子还真大,工作时间跑来和陌生人闲聊,这家店老板是个脑残么?不但不扣工资还一句话不说。”
他并没有与我搭话,而是依然气定神闲地喝着自己的咖啡,那样子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样陶醉,我也没有继续自讨没趣,而是又将头转向了门窗外,轻轻呢喃着:
“是有多久,我没有在S城看到过所谓的蓝天白云了。”
林洁也看向窗外,半响,她看着我说:
“我们都过得不快乐,又何必这么自欺欺人呢?”
宋致宁也看着我说:
“我的确不知道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当然,如果可以,我是很乐意听的,但是,同样的,我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我只是想说,以一个外人的角度来说,有时候事非经历得多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它会让你看清很多东西,至少你会成长。人的潜意识里就是历经一点儿事非后太放不过自己,才会让自己变得这么不堪。但,在我看来,你们并非放不过自己。”
说完,他把杯中剩余的一点儿咖啡一饮而尽,而后,扬长而去,走向前台服务区继续打磨着早已打磨好的咖啡。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反复重复着他说的话:
“太放不过自己……”
好一会儿,我把那杯咖啡喝完,看着门窗外突然出现的断了线的风筝,笑着对林洁说:
“其实,我们并非放不过自己。”
林洁也笑了。
……
多年以来,事非越是经历得多,就越是放不过自己,而现在,他同我说,我们并非放不过自己...
那时候,我们对“爱情”的迷茫超过有生之年所有能穿插在我们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但是,那时候,我们并不会痛苦太久。